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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的工部南司副档房外，夜风卷着落叶打转。林越站在墙根下，手里攥着那把从帽筒底下摸来的铜钥匙，指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
他没再犹豫，轻轻推开门缝。屋里没人，只有几排铁柜静静立着，像一排沉默的老仆。
他直奔第三排东侧，打开柜门，取出一叠泛黄的账册。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一页页看过去，目光落在半年前的一笔支出上——“夜间巡防补贴”，五十两，收款人空白。
他又从怀里掏出裴砚给的银号手印图样，比对了一下签字笔迹。不一样。伪造的。
“果然是你们。”他低声说，把账册塞进怀里。
天刚亮，早朝钟声响起时，林越已经坐在了值房里。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把所有证据摊开，重新整理成册，画好关系图，封上火漆印，等着上殿。
御前议事，百官列班。女帝赵灵阳端坐龙椅，神情冷峻。
林越出列，双手呈上奏本：“臣有要事启奏。”
她点头：“讲。”
“昨日朝中有官员质疑臣空口无凭，今日臣便将实据一一列出。”他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第一，城西无名酒肆，七名官员曾于同夜密会。这是名单。”
他展开一张纸，举过头顶。下面有人开始低头。
“第二，工部南司旧账显示，连续二十三笔‘夜间巡防补贴’流向同一账户，总额一千一百五十两。这笔钱并非用于公务，而是支付给刺杀臣的杀手。”
他顿了顿，扫视众人：“第三，该账户背后代持者，为周太傅三子妻弟名下产业。契约在此，可当堂查验。”
礼部郎中脸色变了，突然站出来：“这……这只是推测！怎能以此定罪？”
林越冷笑：“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何你府上管家每逢申时戴斗笠去银号取钱，签字笔迹与账册不符？”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户部主事还想辩解：“或许只是巧合……”
“巧合？”林越直接甩出银号手印图样，“笔迹能造假，指纹对不上还能赖吗？你们连这点都没想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女帝盯着那份账册看了很久，忽然一掌拍在扶手上：“够了！”
她站起来，眼神扫过全场：“尔等吃着朝廷俸禄，干的却是勾结余党、豢养死士的勾当！林越若不是命大，现在尸骨都凉了！你们还有脸在这儿扯什么风闻奏事？”
没人敢接话。
“来人！”她厉声道，“涉案官员全部革职下狱，交大理寺严审。凡知情不报者，一律同罪论处！”
禁军应声而入，当场带走七八人。有人腿软得走不动，被人架着拖出去。
林越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默默退回班列，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终于还朝堂一个清净。
话音未落，他自己都没察觉，胸口那股轻松感已经冲上了天灵盖。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一闪：
【检测到高浓度情绪波动——释然 满足】
【生成箴言：天示：真相大白，朝堂安宁】
无形之声掠过宫墙。
女帝猛地抬头，像是听见了什么，眼神骤然清明。几位重臣呼吸一滞，随即低头垂手，姿态比平时恭敬得多。
原本还有人在底下小声嘀咕“不过几句梦话罢了”，可这声音刚冒出来，就被周围人狠狠瞪了回去。谁也不敢再说话。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殿，此刻鸦雀无声。仿佛天地亲自盖了章：这事，到此为止。
退朝铃响，群臣鱼贯而出。没人敢回头看林越一眼。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下丹墀，风吹起他半敞的官袍，玉带歪在一边。他没去整理，也不想整理。
走到殿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朝堂。
这里吵过、乱过、险些崩塌过。可现在，它又回来了。
他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我只想睡个懒觉，怎么每次都被卷进来？”
系统没回话，也没弹任务提示。连那首《学猫叫》都没蹦出来惩罚他。
好像连它都知道，今天不该打扰。
他正准备离开，迎面撞见沈知意从宫道那边走来。她穿着一身素色裙衫，手里拎着个食盒，看见他就皱眉：“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躺着吗？”
“事情没完，躺不了。”他说。
“现在完了？”她问。
“嗯，完了。”他点点头，“人都抓了，账也对上了，幕后黑手曝光，清议同盟散伙。这回是真的清净了。”
沈知意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看起来不像高兴。”
“高兴？”他咧了咧嘴，“我只是觉得累。查账、跑腿、被人追杀，最后还得自己上殿掰扯清楚。我要是真有后台，能不能早点出来说句话？”
她哼了一声：“你就这点出息。人家把你当神仙供着，你还嫌累？”
“神仙？”他翻白眼，“我要是神仙，第一个把自己的嘴封上。”
两人并肩往宫外走，路过一处廊亭。沈知意忽然停下，打开食盒：“给你带的粥，趁热喝。”
林越接过碗，勺子搅了两下。米粒软烂，汤水温润，闻着像是山药鸡蓉。
他刚舀起一勺送到嘴边，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挥着一张纸：“林兄！出事了！”
林越勺子停在半空。
“工部刚送来的通报，昨夜南司副档房失窃，少了三本旧账！守夜吏说早上开门就发现柜子开着，锁头完好，什么东西都没丢，偏偏那几本账不见了！”
林越放下勺子，眉头皱起：“哪三本？”
“就是你拿走的那批账册里的另外两本，还有……”裴砚咽了口唾沫，“半年前的总收支汇总。”
沈知意立刻问：“会不会是他们的人反扑？想销毁证据？”
“不可能。”林越摇头，“要是想毁，昨晚就动手了。而且锁没撬，说明对方有钥匙。”
裴砚压低声音：“问题是……全工部有资格进南司铁柜的，不超过十个。其中一个，是尚书大人自己。”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越盯着手中的粥碗，热气已经快散尽。米粒浮在表面，像一片片枯叶。
他慢慢把碗递给沈知意：“这粥凉了。”
然后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