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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我在梦里进入世界 > 第68章 逆生之塔 第四十六层「零号育婴室」

第六十八章 逆生之塔·第四十六层「零号育婴室」

光浆的最后一丝残暗被利刃般的曦光剖开,四人像四枚迟到的月亮,被重新接生,跌进一片“并非声音的声音”里。

那声音没有振动,却像一万只极细的蜂针,同时刺进耳蜗最隐秘的褶皱;又像子宫深处逆流的羊水,带着体温与血丝,从脑壳里缓缓灌回心脏。他们睁眼——或者说,眼皮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开——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条巨大的“脐带走廊”中央。走廊没有地板,也没有天花板,只有左右两排垂落的、无形却可触的脐带,粗若巨蟒,半透明,内部缓缓流淌着四色光浆:冰蓝像初霜的静脉,绯红像未熄的动脉,金黄像被稀释的晨曦,乳白像稀释后的乳汁——四条被拆散的命运血管,被粗暴地嫁接到同一颗仍在抽搐的心脏上。

“欢迎来到零号育婴室。”

这一次,不是耳语,而是直接“写”在视网膜上的字。字体细若胎毛,却带着未干的血痕,每一笔都在轻轻搏动,像刚刚剪断的脐带仍在痉挛。

“规则更新:

1. 走廊尽头悬垂一枚‘零号胎盘’,胎盘表面浮刻你们各自‘被剪断的刻度’——那是一串用乳牙咬出的凹痕,深浅不一。

2. 刻度若被改写,对应的‘出生’将被抹除,仿佛从未啼哭;若被认领,则获得一次‘逆生’——从死亡向回爬行。

3. 脐带可食,亦可被食;饥饿者的脊椎将重新卷曲成胚胎的逗号,饱腹者的指甲将提前疯长,划破子宫壁。

4. 本轮为‘合作淘汰’,四人共享一条命,心跳总数≤60次\/分钟,否则走廊将收缩成最初的子宫,全员回炉,重熔为同一团血泥。”

字迹末尾,一行猩红的倒计时像脐带绕颈般勒进视野:

【00:10:00】

林野第一个笑出声,虎牙的缺口里还卡着一粒未熄的乳白火屑,像一尾刚跃出羊水的幼鲸,在齿列间扑闪。

“共享一条命?”他嗓音里带着潮气,像脐带里渗出的血泡。

话未落地,他已猝然伸手,啪地覆住沈不归的左胸——掌心滚烫,指节却如幼狼的乳牙,叼住那颗无辜的心脏,“也就是说——”

他俯身,吐息里带着火屑的焦香,“你小子现在跳一下,等于我跳半下?”

沈不归纹丝未动,只垂下眼睫。冰蓝的符纹顺着他冷白的手背蜿蜒,像寒潮爬上林野的腕骨,一路冻结毛孔,一路生出细小的霜花。

“理论上,”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冰锥在耳膜上刻字,“我也能让你的心脏降温——降到零下一吻,就停跳。”

两人对视。

一个笑得野,虎牙在火光里磨出刃口;一个冷得静,眼底蓝纹像深海裂谷。

可掌心下那颗被共享的心脏却不听话地——

咚。

倒计时立刻-1。

【00:09:59】→【00:09:58】

“省着点用。”

陆清言指间红线一弹,啪地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火星迸溅,像一簇极细的流星雨,落在皮肤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留下一串焦黑的吻痕。

“六十次,”她眯眼,声音像被拉紧的弦,“够我们死六十回,也足够我们反悔六十次。”

姜莱始终沉默。

她半跪下来,指尖轻触最近的一根脐带。指腹刚贴上那层半透明的薄膜,内部的光浆忽然受惊,四色鱼群瞬间拧成一股漩涡——冰蓝先逃,绯红紧随,金黄与乳白在尾鳍处纠缠,像四股被拧断的虹。

一股极淡的咸腥味顺着指甲缝钻进鼻腔,是潮汐最底层的腥,也是胎盘最顶层的甜。

她皱眉,甩手,却甩不掉那味道;相反,指节内侧浮出一枚细小的“0”,像被烙铁烫出的疤,边缘还冒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被标记了。”

她声音轻得像在对自己耳语,却让整个走廊的脐带同时微微一颤。

“零号。”

走廊开始呼吸。

那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带着潮湿腥甜的肺叶扩张与收缩。每一次“呼气”,两侧悬垂的脐带便像被无形横膈膜推挤,悄悄向中线合拢一寸;每一次“吸气”,又带着黏腻的嘶响退回原处。周期恰好是倒计时的一整分钟——如同一条巨大的子宫在替他们数脉搏。十次呼吸后,脐带将彻底拥抱,把四人碾成不分彼此的胚胎酱。

“走。”

沈不归的声音像冰刃划过湿膜。他抬步,冰蓝符纹顺靴底蔓延,在虚空里凝出一层薄霜,仿佛替空气钉上防滑的铆钉。林野舔了舔虎牙,率先踏进霜痕;陆清言红线缠腕,尾指轻弹,让线头游弋在身后,像一条警惕的赤蛇;姜莱与沈不归并肩,肩膀若即若离,以便随时交换心跳——他们的左胸与右胸之间,已隐约亮起一条四色光桥,每一次搏动都在桥面上溅起细碎涟漪。

第三步尚未落地,异变骤起——

左侧一根金黄脐带忽然“啪”地炸裂,声音像子宫壁被指甲划破。光浆四散,化作一场极细极烫的流星雨,星子拖着长长的彗尾,落地却无声,凝成一只巴掌大的“胚胎猴”。它的皮肤薄得近乎不存在,四色内脏如灯笼般在胸腔里旋转;血管是淡金的河流,神经是乳白的蔓草。它睁眼,瞳孔是两口倒悬的井,井底没有水,只有潮声。与四人对视的一瞬,它发出婴儿啼哭与浪潮声混叠的尖叫——那声音像一把盐,直接撒进他们的脑沟回——四肢并用地扑向姜莱。

姜莱侧身,发丝在气流里划出冷月形的弧。五指张开,掌纹间的水痕瞬间凝成一面澄澈水镜,镜面映出胚胎猴扭曲的倒影。它一头撞进镜里,像失足跌落无月的深海,被自己的倒影掐住喉咙。镜面只荡出一圈涟漪,随后“啵”地一声闭合,将整只猴子溺毙在零点三秒之内。猴身溃散,化作一滩金色沙粒,沙粒中央躺着一枚锈蚀的“-1”符号,边缘被海水啃咬得参差不齐,像一枚被诅咒的铜钱。

符号落地的同时,四人共享的心跳猛地抽掉一拍——

咚。

【剩余:59】

林野用虎牙磨了磨下唇,声音像刀背刮过玻璃:“杀一只,扣一次?”

他抬眼,瞳孔里亮起两粒乳白的火屑,“那杀彼此呢,扣几次?”

陆清言红线一甩,线头在空中抖出火花的鳞,精准缠住他的脚踝。红线收紧,像给一头野狼套上最细的锁链。

“你可以试试。”她轻声说,声音软得像在哄睡,却让整条走廊的脐带同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第七米,走廊忽然暗了一度,像子宫壁把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回体内。

前方,一枚胎盘悬空而挂——并非柔软的器官,而是一枚被风干的向日葵:花盘焦褐,边缘卷曲成脆薄的灰烬,中央却凹陷成一口暗井。井壁以年轮为纹,一圈一圈向内旋,旋到最深处,浮出四行刻度。

林野:0岁0个月0天0小时0分

沈不归:0岁0个月0天0小时0分

陆清言:0岁0个月0天0小时0分

姜莱:0岁0个月0天0小时0分

所有数字皆为零,像被时间遗忘的空白尸体,安静到令人耳鸣。

胎盘下方,四条脐带笔垂落。笔杆细若初生的睫毛,笔尖却悬着未凝的血珠——冰蓝、绯红、金黄、乳白——各自散发极细的荧光,仿佛四颗被囚禁的晨星。

规则以血字浮现,直接烙在视网膜上:

【以脐带笔改写自身刻度,可提前“出生”,独离走廊;每改写一笔,共享心跳-5。】

林野率先抬手。指尖刚触到冰蓝血珠,沈不归的指骨已扣住他的腕弯——冰蓝符纹瞬间爬满林野的前臂,像一尾苏醒的冰蛇,鳞边带霜。

“落下一笔,我们集体丢掉五次心跳。”沈不归的声音贴着耳廓,像雪粒滚进耳道,“十分钟后走廊合拢,你确定要一个人走?”

林野咧嘴,虎牙在暗处亮出挑衅的弧光:“那你们写,我也不拦。”

空气被这句话扯成黏稠的胶体,倒计时却依旧滴答——

【00:07:00】

姜莱忽然出声,声音轻得像羊水表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胎盘背面,有盲文。”

她半跪,指尖掠过向日葵的灰烬表皮,摸到一行极细的凹凸——

「零不是起点,而是被剪断的‘横截面’。横截面无法被改写,只能被拼合。」

陆清言红线一弹,线头缠住胎盘焦脆的边缘,猛地一拧。整枚胎盘“咔啦”翻转,像古旧的唱片翻面。背面竟是一面拼图槽——四瓣凹陷,色泽分呈冰蓝、绯红、金黄、乳白。每一瓣都缺了一角,缺口形状与他们掌心早先浮现的“脐带疤”严丝合缝,仿佛命运在出生前就偷偷剪好了钥匙。

沈不归低声补完谜面:“把自己的‘零’挖出来,填进去,拼成完整的横截面——我们四个,一起出生。”

规则随之浮现,字迹像烙铁,烫得眼底冒青烟:

【以犬齿咬破掌心,沿疤痕撕下整片‘零号皮肤’,填入对应凹槽。每挖一片,共享心跳-10,疼痛指数=分娩十级。】

空气在瞬间变得尖锐,像一把剪断脐带的剪刀,正悬在他们的头顶。

林野笑得最响。

虎牙在唇缘磨出白森森的弧,像一枚被岁月磨亮的犬齿匕首,随时要割开什么。

“十级?”他声音里带着麦芒与铁锈,“我十岁那年,自己拔了四颗乳牙,血溅在稻草上,像四粒早熟的星星。”

他抬手,掌心向上。

掌纹中央那个“0”字微微凸起,像一枚被火漆封印的铜环。

林野的犬齿对准圆心,毫不犹豫地咬下——

嘶——啦!

血膜与皮肤被撕裂的声线,像粗布被钝刀划开,又像老旧的唱片突然跳针。

那片剥落的“零”薄得近乎透明,背面却布满乳白光纹,仿佛一张被缩小亿万倍的银河航图,星尘在血管残影里闪烁。

剧痛顺着指骨炸开,他眼角抽搐,笑意却愈发猖狂——

“够本!”

啪!

他把那片“零”拍进冰蓝凹槽。

胎盘第一格亮起,像被点燃的深海磷火,幽蓝得近乎绝望。

共享心跳——59→49。

沈不归第二个。

他连呼吸都未乱,指尖凝出一枚六角雪花。

雪花薄如蝉翼,却带着零下四十度的锋利,沿掌缘画出一圈冷麻的银线。

指节一挑,整片冰蓝“零”被完整揭下,像揭开一张被冻住的邮票。

血珠尚未滴落,已在他指背凝成六棱冰晶,叮的一声碎成霜粉。

胎盘第二格绯红光喷薄而出,颜色浓烈得像刚剖开的石榴。

心跳——49→39。

陆清言红线缠腕,火羽贴掌而过,像烙铁吻上喉结。

她撕下“零”的一瞬,喉咙深处滚出一声被压抑到极点的闷哼——那是母亲分娩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带着骨缝被撑开的颤音。

红线顺势缠住那片金黄的“零”,像火中取栗,又像从伤口里拔出一根金色羽骨。

胎盘第三格金黄光炸裂,炽亮得仿佛有熔金在血管里奔跑。

心跳——39→29。

姜莱最后。

她没急着动手,而是抬眼,望向走廊尽头。

那里,第二枚胎盘已悄然浮现——比第一枚更庞大,像一枚被剖开的月亮,表面爬满蠕动的“胚胎猴”。

每一只猴脸,都是他们童年的切片:

林野偷酒的稻草堆,酒液在月光下泛出青磷;

沈不归雪夜里被冻住的蓝蝶,翅脉里凝着冰晶;

陆清言燃烧的鸟,火羽在暴雨里仍噼啪作响;

姜莱丢失的那枚纽扣,被潮水打磨成珍珠的骸骨……

“它们在吃我们的时间。”

她声音轻得像潮声里的耳语。

下一秒,潮水自她掌纹涌出,化作一枚极薄的水刃。

刀刃透明,却带着潮汐的重量,沿“0”字边缘游走,像用月光裁纸。

皮肤被剥离的一瞬,水刃立刻凝成一面镜,把疼痛折射给空气——

她连眉都没皱,只是轻轻“嘘”了一声,像哄睡一个噩梦。

胎盘第四格乳白光填满最后一瓣。

四色归位,拼图槽“咔哒”一声合拢,像子宫口最后一次闭合。

整枚胎盘化作一面“零度镜”,镜面映出四人重叠的剪影——却是婴儿模样,脐带尚未剪断,像四颗被串在同一根绳上的露珠,颤颤巍巍,随时会滚落。

镜框边缘,浮现一行新字,血字未干,仍在搏动:

【横截面已拼合,请选择:

A. 集体出生——走廊消失,直接进入下一层;

b. 回退胚胎——时间倒流,各自退回母亲子宫,永困零号。】

“集体”与“永困”之间,倒计时只剩最后三十秒。

走廊的呼吸已变成咆哮,脐带墙近在咫尺,像两排巨齿,齿缝间滴落四色涎水。

林野第一个伸手。

他的掌心仍在滴血,血珠落在“集体”二字上,像给黎明盖了一枚滚烫印章。

“老子还没活够。”

虎牙在暗处亮出星屑。

沈不归第二个。

冰蓝符纹爬上镜框,像给选择加一道冷冽的封印,镜面瞬间结霜,映出他睫毛上的雪。

陆清言第三个。

红线一弹,缠住两人手腕,把心跳强行压到同一拍——

咚。

像四鼓合一。

姜莱最后。

掌心贴镜,潮水在她身后卷起,像给这条被剪断的脐带,打一枚永不褪色的蝴蝶结。

镜面碎裂,裂缝里涌出四色光,像四道逆流而上的河。

共享心跳骤停——

然后,重新启动。

咚——

同一声心跳,像四鼓合一,又像宇宙深处某颗恒星重新点火。

走廊的巨齿在离他们鼻尖一寸处停住,齿缝滴落的涎水悬成冰凌。

随后,像退潮的鲸腭,缓缓张开。

四人脚下,浮现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滑梯。

滑梯内壁布满乳白光梯,像一条被倒放的脐带,通向更幽暗、也更明亮的深处。

“零号育婴室,毕业。”

声音最后一次浮现,带着湿漉漉的鼻音,像产婆在拍打新生儿屁股——

“欢迎来到负一层。”

“记住,出生不是起点,而是被剪断的‘归途’。”

四人对视,忽然同时笑出声——

笑声像四颗流星撞在一起,溅起漫天火雨。

林野把染血的掌心在裤腿上随意一擦,朝下俯冲;

风在他耳边拉成尖啸,他却张大嘴,像要把未知一口咬碎。

沈不归冰蓝符纹在滑梯口凝成一枚六角雪,雪花旋转,像给黑暗加一道冷冽的注脚;

他整个人滑进去,像一根冰棱坠入温水,瞬间消失。

陆清言红线一弹,缠住三人手腕,把心跳串成同一首歌;

线身在高速中燃烧,火羽纷飞,像一条燃烧的脐带,照亮滑梯深处。

姜莱最后一个俯冲。

潮水在她身后卷起,像给这条被剪断的脐带,打一枚永不褪色的蝴蝶结;

浪头里,有婴儿的笑声、潮汐的叹息、以及尚未命名的黎明。

滑梯尽头,有光。

不是纯白,也不是金黄,而是四种颜色搅在一起——

像一幅尚未命名的黎明,像一场尚未降生的暴风雨。

他们滑进去,像四滴被重新含住的露水——

向负一层,

向比零更早的黑暗,

向尚未发生的自己,

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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