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涟漪荡开,各方反应不一。林婉儿称病不出,安平郡主摔了满屋瓷器,这些消息或多或少都传入了我的耳中。然而,另一位的反应,却是我未曾预料,也格外需要警惕的。
那是在一场宫中为庆贺边境大捷而设的茶会上。御花园内,百花初绽,衣香鬓影。我作为新晋的“准侯夫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有好奇的打量,有善意的微笑,亦有难以忽视的探究与些许隐藏的嫉妒。
我尽量保持着从容,跟在苏婉清身侧,与几位相熟的夫人寒暄。萧衍则在另一侧,与几位武将及朝臣交谈,他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安抚。
就在我以为这场茶会将会在这样一种表面平和、内里暗涌的状态下度过时,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乡君。”
我心头微凛,转过身,便见三皇子皇甫宸不知何时已站在近前。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雅,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殿下。”我依礼微微屈膝,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警惕。这位原书男主,在赐婚圣旨下达后首次与我正面相对,意欲何为?
“乡君不必多礼。”皇甫宸虚扶一下,笑容和煦,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今日得见乡君,气色更胜往昔,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话语温和,听不出半分勉强,仿佛真心为我高兴。
“殿下谬赞。”我维持着疏离的客气,不欲与他多言。
然而,皇甫宸似乎并无就此离开的打算。他略略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几分,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孤还未曾亲自向乡君道贺。得蒙萧卿如此珍视,求得圣旨赐婚,实乃良缘天定,孤……由衷为乡君感到高兴。”
他的祝福听起来诚挚无比,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格外真诚。若是不知原书剧情,我几乎要相信他是真心实意了。
可我清楚地知道,这位三皇子殿下,心思深沉,绝非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无害。他此刻的“祝福”,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宣告他并未就此放手的信号。
“多谢殿下吉言。”我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臣女愧不敢当。”
皇甫宸仿佛没有察觉我的冷淡,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萧衍,又落回我脸上,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萧卿乃国之栋梁,性子……略冷了些。乡君蕙质兰心,日后还需多多体谅、陪伴才是。若有什么难处,或觉烦闷,亦可来寻孤……说道说道。”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是体贴的提醒,可落在耳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与逾越。他凭什么认为我会需要向他倾诉?又凭什么以这样一种看似关怀实则隐含挑拨的姿态出现?
我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声音清晰而冷静:“殿下言重了。兄长待我极好,并无需要烦扰殿下之处。”
我将“兄长”二字稍稍加重,既是点明我与萧衍如今的关系,也是划清与他的界限。
皇甫宸眸光微闪,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殿下。”
萧衍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身形挺拔如松,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我的身侧,与我并肩。他并未看皇甫宸,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询问,见我微微摇头,才转而看向皇甫宸,语气疏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殿下在与知意聊什么?”
他直接唤我“知意”,在这位心思叵测的皇子面前,是一种再明确不过的宣告。
皇甫宸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仿佛刚才那隐含挑拨的话语从未出自他口:“孤正与乡君……不,与未来的萧夫人道贺。恭喜萧卿得此佳偶。”
萧衍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多谢殿下。”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一个温润含笑,一个冷峻沉静,却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无声交锋。
片刻,皇甫宸率先移开视线,笑容依旧和煦:“如此,孤便不打扰二位了。”他朝我微微点头,“萧夫人,再会。”
说完,他转身翩然离去,衣袂飘然,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寒暄。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之后,我才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萧衍垂眸看我,声音低沉:“他说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皇甫宸那番“体谅陪伴”、“可来寻孤”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萧衍听完,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周身气息都寒了几分。他握住我的手,力道有些重,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不必理会。”他声音冷硬,“他的‘祝福’,你当阵风便是。”
我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那因皇甫宸的出现而生出的些许不安,渐渐平复下来。
我知道,皇甫宸今日这番看似温润的“祝福”,绝非结束。这只是他正式介入我与萧衍之间的一个开端。
原书男主的“祝福”,裹着蜜糖,内里却藏着锋利的针。
前方的路,因他的出现,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具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