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这家伙一直在笑 第63章 为何不愿给予一片安息

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伊莱。没有恐惧，没有留恋，甚至没有太多的思考。

他只是看着，那些树木，那些远山，那些流云，第一次觉得它们清晰无比，色彩鲜明，却又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个安静等待的即将到站的旅客。

汤姆也确实沉默着。他手里摊开着一本书，但目光并没有落在字句上。他的视线低垂，看着车厢地毯上繁复但陈旧的花纹。

伊莱的安静像一种有实质的压力，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能感觉到终点站的临近，感觉到那个承诺的重量正在一点点变得具体，变得冰冷。

他试图去回想一些能激起愤怒或决绝的事情，来冲淡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迟疑，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伊莱靠在窗边的侧影，那种认命般的平静反复浮现。

列车终于慢了下来，汽笛长鸣，宣告着旅途的终结。站台上嘈杂的人声和行李的滚动声逐渐清晰起来。

伊莱动了一下，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凝视中苏醒。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汤姆身上，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怨恨，没有祈求，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看着，像是在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汤姆也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空气凝固着。

车门打开，人流开始涌动。家长们寻找着孩子，毕业生们笑着叫着，奔向各自的未来。

伊莱站起身，他没有拿行李——他似乎什么都没带。他只是向汤姆伸出手，一个安静而坚定的邀请。

汤姆看着那只手，修长又苍白，指节分明。他迟疑了一秒，仅仅一秒。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它。伊莱的手很凉，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意，就像他过去曾说过的，他的骨子里就渗着一股寒意。

谁也没有多余的话，伊莱拉着他，巧妙地避开拥挤的人流，快速穿过站台，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国王十字车站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这里只有斑驳的墙壁和堆积的杂物。

伊莱没有松开手，他另一只手摸出了魔杖。

汤姆感到一种熟悉的、被挤压拉扯的感觉，仿佛被塞进一根极窄的橡皮管子里。视野扭曲，色彩斑斓地旋转，然后猛地定格。

哐当声和喧闹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他们站在一片野外的荒地。远处是起伏的山丘，近处是及膝的枯黄野草和嶙峋的乱石。看不到任何道路、房屋或人烟。天空是灰蒙蒙的，低低地压着，让这片荒地显得更加空旷和死寂。空气里是泥土和衰草的味道。

这里确实如伊莱所说，他会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汤姆动手。死在这里，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伊莱松开了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像是一个终于找到了合适地点的旅人。

他转向汤姆，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记得把我的尸骨带回家，亲爱的。”

风卷起他黑色的袍角，也吹乱了他额前细软的发丝。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汤姆的耳膜上，比任何咒语都更有分量。

汤姆站在那里，握着魔杖的手心有些潮湿。

荒地的风灌进他的袍子，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他看着伊莱，看着这个即将由他亲手终结的生命，看着对方眼中那片一无所有的、平静的虚无。

伊莱的脸上一片恬静，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近乎圣洁的安宁。他微微仰起脸，看着汤姆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双总是盛着虚无和倦怠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等待。

他像一个交付出所有信任，等待最终指令的孩子，乖巧地站在原地，准备迎接那道预想中会瞬间带走一切的绿光。

他听见风吹过荒草的声音，听见自己平稳的几乎不存在的心跳。世界变得异常清晰，又异常遥远。他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那个手中握着魔杖向他走来的少年身上。

汤姆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时间里。

他的影子被灰蒙蒙的天光拉长，先一步触及伊莱的脚尖，然后缓缓向上，覆盖过他的长袍，他的身体，最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伊莱感到有些疑惑。这距离太近了，使用索命咒不需要这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汤姆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纹路，看到汤姆深色眼眸里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暗沉情绪。那不像是在瞄准，更像是在审视。

汤姆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投下的阴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仿佛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夜。

伊莱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带起的微弱气流。

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他。不是魔咒的冲击，而是物理意义上的，粗暴的推力。汤姆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将他向后推去。

伊莱猝不及防地脚下踉跄了几下，后背重重地摔倒在枯硬冰冷的草地上。尘土和草屑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他闷哼一声，那恬静的表情出现了裂痕，被惊愕和不解取代。

汤姆随之压了下来。膝盖抵在他的身侧，一只手仍牢牢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魔杖。他们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从远处看，这扭曲的场景或许会被错认为是一个紧密的拥抱。

伊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上方汤姆的脸。那张英俊的、此刻却显得有些狰狞和陌生的脸孔遮蔽了灰白的天空。他张开嘴，冰冷的空气涌入他的肺部，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用咒语？为什么要这样？

但他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压在他身上的汤姆，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拎起伊莱的衣领，握着魔杖的那只手动了，却没有指向伊莱的前胸，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又狠决的角度，猛地向伊莱的身后刺去。

伊莱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光芒，不是咒语。

是冰冷的、坚硬的、实体的触感。是魔杖的尖端，以一种撕裂一切的蛮力，穿透了单薄的衣物，穿透了皮肉，撞碎了肋骨，精准而残酷地重重刺进了他胸腔左侧那个最脆弱并且正微弱跳动的地方。

“呃——！”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气音从伊莱喉咙里挤出。那不是痛苦的尖叫，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震惊所带来的窒息感。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到极致的疼痛瞬间炸开，淹没了所有的感知。冰冷的魔杖仿佛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夺取了他最后一点生气。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倒映着汤姆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温热粘稠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带着生命的温度，洇湿了压在他身上的汤姆的衬衫。

汤姆的呼吸粗重地喷在他的颈侧，滚烫而急促，与伊莱迅速微弱下去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这片死寂的荒地上，构成一幅无比亲密又无比恐怖的图景。

“你竟真的如此讨厌我…”不愿给予我那份安息。

伊莱最后看到的，是汤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复杂到令他无法理解的微光。然后，无边的黑暗便温柔地、彻底地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