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囚 第80章 风暴前夜

夜色是块吸饱了墨的破布，死死压在海面上，一丁点星光都挤不进来。

咸湿的海风灌进船坞，卷起一股子铁锈跟柴油还有劣质酒精的浓烈混杂气味，这就是亡命徒身上的味儿。

几十艘魔改过的渔船跟私人快艇，就跟蛰伏的兽群，安静的挤在预定海域。船壳上斑驳的渔获编号还没掉漆，旁边却焊上了简陋的装甲板，架着黑市淘来的重机枪跟老式导弹发射架，活脱脱一帮进城打劫的水匪，浑身是又穷又横的野路子味。

这里是抵抗组织最后的家当，也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废弃的潜艇船坞指挥中心里，气氛压得能拧出水。

“幽灵”正用一块油布，来回擦着他的宝贝狙击枪，脸上的伤疤在昏暗灯光下扭动，活像条蜈蚣。坦克那颗光头在闪烁的屏幕前反着光，嘴里叼根没点的烟，在给无人机群编最后一次航线。

所有人都绷得跟上了发条的机器，沉默又高效，那股子压不住的决绝劲儿快把空气给点着了。

叶晚站在指挥中心最前端的舷窗旁，手里握着一杯早就凉透了的合成咖啡。

她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海天相接处。那里，海神之子平台就是一座沉默的钢铁山脉，盘踞在海面上，全身都是冰冷又傲慢的光。

“大姐，装备都检查了三遍，兄弟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就等你一句话了。”坦克转过头，声音压得很低。

叶晚没回头，只轻轻“嗯”了声。

她脑子里闪过林玥那句“再见了，夜莺”，闪过牧羊人消失在数据流里的决绝，还有老猫那辆烧成火球的破车。

这场战争，是用一条条人命铺出来的路。

她不能输。

“幽灵，渗透小队准备好了没？”叶晚终于转过身，声音不大，整个嘈杂的指挥中心却一下没了声。

“报告。”幽灵放下枪，站得笔直，戳那儿跟根标枪似的，“随时可以出发。”

叶晚点了下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她的声音很平静，“这场仗，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身后，是被‘伊甸园’吞掉的记忆，是被赵启明当成花肥的无辜者。我们的目标不是胜利，是审判。”

“记住，我们不是英雄。”

“我们是来讨债的。”

“是时候，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园丁，也尝尝花园烧成灰的滋味了。”

没人欢呼，也没人呐喊。

所有人都只是默默的握紧手里的家伙。

那股沉默的力量，比什么豪言壮语都顶用。

......

海神之子平台，顶层，“神殿”控制中心。

这里跟外面的混乱世界完全是两回事，纯白极简，安静到没一丝杂音。巨大的全息光幕上，一个完美的蓝色球体在慢慢转动，无数柔和的数据流成了星河，在球体内部有序的流淌。

伊甸园2.0。

赵启明穿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服，背手站在光幕前。他脸上挂着近乎神圣的微笑，活像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完美杰作。

一个冰冷的身影在他身后显现，是锁匠的意识投影。

“先生，‘基石’的格式化进程出现了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能量波动，物理信道被烧毁前，侦测到一次非法的外部连接。另外，几个低权限的‘净化’对象意识出现抵抗反应，但都已被清除。”锁匠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跟一段系统报告。

赵启明没有回头，甚至眉毛都没动一下。

“杂音而已。”他的声音很轻，藏着一丝愉悦，“新世界的诞生，总会伴着旧世界的哀鸣。一只老鼠在墙角打了个洞，难道能摇动整座大厦吗？”

他伸出手，作势要触摸那颗完美的蓝色星球。

“锁匠，你不懂。这些‘异常’，不是缺陷，是完美的注脚。”他语气里有股狂热的自负，“它们证明了我创造的‘幸福’多让人向往，以至于旧时代的残党，会跟扑火的飞蛾似的，做些没用的挣扎。这本身......就是对我的最高赞颂。”

锁匠沉默，他的程序无法理解这种逻辑。

赵启明慢慢闭上眼，他能感觉到，整个伊甸园2.0的数据流，都成了他延伸出去的神经末梢。他不再是一个凡人，他即将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唯一的神。

那场由他亲手点燃，席卷了全球网络的舆论风暴，在他看来，不过是他登基前奏响的，一场没啥分量的序曲。

至于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叶晚跟陆寻，还有那群所谓的抵抗组织......

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愤怒跟仇恨，都只是笑话。

他沉浸在这份即将掌控一切的狂喜里，压根没察觉到，在他的神国之外，那片漆黑冰冷的海面上，一张用仇恨跟决心织成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而在他那自认完美的系统核心深处，一颗名为“背叛”的种子，早已被埋下，只等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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