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囚 第76章 盟友浮现

代号A-734。

这是他被拖进净化程序后，唯一的标识。

他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温热又无悲无喜的乳白色海洋里。没痛苦，没烦恼，甚至没有“自我”这玩意。系统正在温柔的剥离他所有尖锐跟无用的情感，让他回归最纯粹又最稳定的状态，变成伊甸园2.0的一块合格的砖。

他挺享受这感觉，正准备彻底溶解在这永恒的平静里。

也就在这时，一根针，一根看不见的针，轻轻扎了他快消失的潜意识一下。

“你现在感受到的平静，是你想要的吗？”

这问题来的很突然，让乳白色的海洋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A-734不在意，他只想接着睡。

那根针，又扎了一下。

“你忘记的那些痛苦，真的毫无价值吗？”

痛苦？

这词就像一颗角落里长满铁锈的子弹头，猛的触发了他深处一段本该被彻底抹掉的记忆。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根快融化的冰淇淋，冲他咯咯笑。阳光洒她脸上，暖洋洋的。

那是他女儿。

他想起来了。

他叫李维，以前是伊甸园项目的一个中层技术员。他女儿，在体验了伊甸园的“完美幸福”后，眼神就空了，不哭也不笑。她看他就跟看一个陌生的家具一样。

那份他以为早被“治愈”的，深入骨髓的绝望跟愤怒，像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这片虚伪的平静。

乳白色的海洋在他眼前轰然破碎，露出底下冰冷残酷的现实——一条由无数哀嚎又半透明的意识体组成的数据洪流。他们全被困在这条通往屠宰场的传送带上。

李维的意识体剧烈的颤抖，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那根“针”的源头。

在那片狂暴的格式化风暴中心，有座摇摇欲坠的孤岛。一个疯狂又不屈的意志，正像灯塔，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

李维瞬间懂了。

他不是第一个醒来的，也不是唯一一个。

“哥们儿，来活儿了。”李维的意识里，浮现出一句久违的，属于人类的自嘲。

他以前是这里的程序员，比谁都清楚系统的运作逻辑。他立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还在净化中的顺从者，同时利用自己对系统底层的熟悉，开始偷偷的往那座孤岛传信息。

他不敢发完整的句子，只能把一些防御系统的微小漏洞，伪装成系统错误日志，零散又不规律的发出去。

【C-3区防御机器人巡检协议存在0.08秒延迟】

【能源供应系统在切换备用电源时，会产生瞬时功率波动】

【“精神迷宫”的第七层幻境模型，存在一个逻辑悖论点】

……

这些情报，像一滴滴水，悄无声息的汇进陆寻那片干涸的意识之海。

陆寻立刻就明白了这水的价值。

他需要更多，需要一个能让外头的叶晚一击致命的破绽。

一股新意念，顺着那条看不见的线，传回给李维。

李维接收到那股意念，沉默了。

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那是他还在职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致命缺陷，足以称得上是整个海神之子平台的“阿喀琉斯之踵”。

一个在平台外壳上的传感器盲区。

那是当初为了省预算，偷工减料留下的恶果。他上报过，但被锁匠用“无伤大雅”的理由给驳回了。这份记录，应该还埋在某个没人管的服务器角落里。

要把它找出来再传出去，风险太大。这跟在一个全是探头的房间里偷皇帝内裤没区别。

一旦被发现，他不只是被净化那么简单，而是会被系统当成最高优先级的病毒，瞬间抹掉，连点数据残渣都剩不下。

李维的意识体，又看到了女儿那张没笑容的脸。

去他妈的风险。

他下定了决心。

他像个顶级间谍，意识在数据层里飞速潜行，绕开一道道检测程序。他找到了那个被尘封的档案，把那段关于传感器盲区的关键数据给复制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发送，而是把它巧妙的嵌进一个即将归档，而且庞大到根本不会被仔细审查的海洋环境监测报告里。

这就像在《战争与和平》的某个标点符号里，藏了句“我爱你”。

能不能被发现，全看天意。

他启动了上传程序。

进度条开始缓慢的跳动。

李维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又无形的扫描，正在他周围聚焦。那是锁匠的防御系统，像一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被这异常的数据调动吸引过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进度条跳到99%。

扫描的压力几乎要把他的意识压成碎片。

100%。

传输完成。

在报告成功发出去的瞬间，李维没感到一丝喜悦。

一股绝对又不带任何警告的清除指令，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的攥住了他的意识。

没有警报，没有挣扎。

李维的意识体，连同他所有的记忆跟情感，就在那片奔流不息的数据洪流中，无声无息的，彻底的，蒸发了。

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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