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囚 第27章 织网的阴影

寂静是会传染的。

在这座掏空了心脏的钢铁坟场里，寂静从墙壁裂缝跟熄灭的灯管还有一地狼藉的线缆里漏出来，糊上皮肤，钻进耳朵，最后在人心里冻成一块冰。

叶晚就坐在这片冻结的寂静正中。

她面前悬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光幕，像堆破碎的镜子，每一面都映着她没半点血色的脸。陈默的日志残片跟勒忒中心的结构图，几张从公共数据库抢救出的旧新闻截图以及那张苏婉的黑白照片，全被她用红色逻辑线硬是连在一块。

她就跟个偏执狂一样，非要从一堆砸烂的零件里拼出一个早就不存在的真相。

陆寻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他没出声，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一道无形的墙，比勒忒中心的铅化钢板还厚，把他跟她隔在两个世界。她在那头追过去，他在这头，连自己的过去都找不回来。

“织网行动...”

叶晚嘴唇动了动，声音轻的像梦话。

她手指在一块光幕上划过，一条血红的逻辑链条被她硬生生拽出来，连上三个看似不相干的节点。

第一步：目标清除。对象：苏婉（Subject m）。

第二步：记忆覆盖与加密。对象：目击者顾知行。篡改记忆，植入假罪恶感，把他塑造成“凶手”，封存原始数据。

第三步：关联者清理。对象：未知。范围...可能包括所有潜在的知情者...

叶晚的手指停在第三个节点上，后面是个鲜红的问号。她的目光穿过跳动的数据流，落在那张关于陆寻童年记忆被非法抹除的报告残片上。

一个可能性让她浑身发冷，毒蛇似的缠紧了她的心脏。

原来，一切早就开始了。

这不是临时的谋杀，是场蓄谋已久又庞大的系统工程，目的就是根除一段历史。赵启明不是凶手，他是个织网的园丁，耐心的剪掉所有不该在的枝叶，人命跟记忆都包括在内。

而她跟陆寻，只是两个不小心闯进网里，马上就要被一起绞死的虫子。

“好大一个局。”

陆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他看着光幕上那张触目惊心的逻辑图，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晚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她以为自己会发火会质问，但话一出口，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钥匙’先生？”

这称呼像根针，扎得不深，却让陆寻心口抽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补充谈不上...只是有个更地狱的猜想。”

他伸出手，发抖的指尖点在那张逻辑图的中心。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掩盖呢？”

叶晚终于回头，眉头拧着。

“你什么意思？”

“我们都搞错重点了。”陆寻眼睛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属于“种子”的冰冷洞察力，“杀人不是目的，掩盖也不是。这些...都只是过程。”

他的手指从苏婉的名字划到顾知行，最后，落在代表他自己的那个问号上。

“你母亲的死是一场实验的开始。顾知行的记忆被篡改是实验数据的封存。而我...”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是最新的实验品，一个能走能跑能被观察还能自我进化的移动培养皿。”

“赵启明不是园丁。”陆寻抬起头，直视叶晚那双充满震惊跟怀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是个科学家。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是在掩盖谋杀，他是在搞一场横跨二十年，拿记忆情感甚至生命当素材的盛大人体实验。”

“‘织网行动’不是为了埋葬真相。”

“是为了给他的实验，创造一个绝对无菌不受干扰的完美环境。”

话音落下，监控室再次死寂。

但这次，寂静不再冰冷。

它变成了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巨兽，张开了喉咙。而他们两人，正站在巨兽的喉咙深处，脚下是数不清的骸骨，头顶是正在缓缓的闭合，通往外面的唯一光亮。

他们面对的，不是个躲在暗处的凶手。

而是一个把自己当上帝，拿整个城市当实验室，随便编织所有人命运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