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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极不协调的“嗡嗡”声，在静谧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只恼人的夏蚊在耳边盘旋。
凌笑的眉头微微蹙起，刚刚因星空而舒展的心情瞬间被打断。
他关掉全景天窗，车内的光线暗了下来，只有中控台和氛围灯带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车厢中后部的设备区。
那丝焦糊味虽然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像一个明确的警报信号，提醒着他这辆移动堡垒并非无懈可击。
“蜗牛号，自检动力及维生系统。”凌笑下达了口头指令。
“指令收到。动力系统正常，能源核心稳定。维生系统主循环正常……检测到三号备用净水滤芯电路出现微弱短路，功率不稳，温度异常升高。建议立即断开或更换。”车内响起柔和的电子合成音。
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凌笑松了口气，三号备用滤芯本就不在主要工作序列里，只是个冗余设备，偶尔通电自检罢了。
他走到设备区，熟练地打开检修口，一股更清晰的热焦味扑面而来。
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该模块的物理电源，那恼人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问题解决了，但睡意也散了大半。
他看了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多，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这个城市的早市，补充一些新鲜食材。
凌笑换上一身休闲装，推开车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让他精神一振。
“蜗牛号”停靠的位置很理想，是城市公园外围一个专门划给大型车辆的合法过夜停车区，既安静又安全。
然而，当他迈出几步，真正融入这片城市空间时，那份清新的好心情便迅速被一种无处不在的视觉污染所破坏。
路灯杆上，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纸片层层叠叠，最上面一层用粗黑字体写着“急速贷款，无视黑白”，旁边的电话号码被油性笔涂得又粗又大。
公交站台的玻璃上，贴着“专通下水”和“高价收车”的不干胶贴纸，撕下来一半，留下顽固的胶痕和残缺的纸片，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就连公园入口处的指示牌和供人休息的长椅靠背，都没能幸免，被各种“办证刻章”、“同城交友”的小广告占领，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疽。
这些粗制滥造的印刷品，像城市的牛皮癣，顽固地侵蚀着每一个公共设施的表面，将原本应该整洁有序的城市角落，变得廉价而混乱。
凌笑的洁癖和强迫症几乎是瞬间就被激发了，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烦。
他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城市卫士，也无意去扮演清洁工的角色。
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想在旅途中寻求片刻宁静与美好的过客。
而眼前的这一切，无疑是对这种美好的公然挑衅。
“系统，”他在脑海中默念，目光扫过这些视觉垃圾，“扫描一下这片区域，这些玩意儿看着真碍眼。能献祭吗？”
“指令接收。开始扫描周边环境……”系统的回应几乎是瞬时的。
下一秒，一幅以“蜗牛号”为中心的虚拟地图在他意识中展开。
地图上，除了代表他自己的高亮光点外，瞬间浮现出成千上万个密密麻麻的微弱灰色光点，它们精确地附着在地图上每一个路灯、站牌、墙壁和长椅的模型上。
系统的提示音随之响起：“扫描完成。目标：非法张贴的纸质\/油印小广告。本体价值：极低，近乎为零。负面价值：影响视觉环境，降低公共空间舒适度，极大概率包含虚假、诈骗、违法信息，对社会秩序有轻微负面影响。综合评定：p3优先级（低价值，负外部性）。可进行范围献祭。”
“建议锚定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所有同类目标。”系统贴心地给出了方案。
半径一公里？
凌笑在地图上看了看，这个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公园以及周边的几条街道。
他懒得一个个去手动标记，这种低级污染物的清理，就应该像电脑杀毒一样，一键清空。
“行，就这个范围，全部献祭掉。”他干脆地确认道。
“范围献祭指令确认。目标锁定：半径一公里内所有p3优先级非法张贴物。执行开始。”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就在指令确认的一瞬间，仿佛有一阵无形的、带着净化力量的清风，从凌笑所在的位置悄然拂过。
这阵风无声无息，吹不动树叶，扬不起尘埃，却精准地作用于每一个被系统锁定的目标上。
公园长椅上那张贴了不知多久、已经与油漆融为一体的“租房”广告，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揭下，在脱离椅背的瞬间便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公交站台玻璃上那顽固的胶渍和残纸，仿佛时光倒流，瞬间恢复到未被玷污时的洁净状态，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路灯杆上那厚达数层的广告“盔甲”，一层接一层地无声剥落、分解、消失，露出了金属杆本身带着岁月痕迹却干净无比的漆面。
从热闹的街角到僻静的巷尾，从高大的指示牌到低矮的消防栓，在这半径一公里的圆形区域内，一场静默的“大扫除”在短短一秒内宣告完成。
成千上万张城市“牛皮癣”，就这么凭空蒸发了，没有留下一片纸屑，一抹胶痕。
那些公共设施的表面，变得光洁如新，仿佛在深夜里被一支高效得不可思议的清洁队伍用最先进的技术彻底清洗过一遍。
凌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街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清晨该有的样子。
“范围献祭完成。”系统的结算提示适时出现。
“清理非法张贴物共计12,458份。根据其负面价值进行综合结算……奖励结算：强化点 8,500点。”
“获得特殊技能：【痕迹抹除（初级）】。”
【痕迹抹除（初级）】：可主动或被动地小范围（自身半径1米内）加速非生命体表面非自然残留物（如涂鸦、污渍、轻微划痕）的自然风化脱落过程，或使其更容易被物理清除。
凌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总点数，从6,605,000点变成了6,613,500点。
虽然八千多点对他庞大的基数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正如他一贯的想法：蚊子腿也是肉。
更何况，还附赠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实用的小技能。
以后清理车身或者处理一些不想留下的手尾，都会方便很多。
他收回心神，心情彻底舒畅了。
周围的环境变得如此干净，连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他迈开脚步，向着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人声的早市方向走去。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旅途中一次随手而为的“环境净化”，解决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烦恼，就像掸掉肩膀上的一粒灰尘般无足轻重。
他很快就会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心思完全投入到挑选新鲜的蔬菜和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之中。
然而，凌笑并未意识到，一个如此绝对、如此彻底，却又如此悄无声息的改变，对于一个习惯了自身瑕疵的城市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拉得很长，而在他身后，这片被“净化”得过分干净的区域，正静静地等待着第一批发现异常的居民。
一场源于他随手之举的小小波澜，即将在天光大亮之时，缓缓酝酿开来。
那细微的电流声与焦糊味，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凌笑的惬意。
他眉头一皱，警觉地站起身，目光如电般扫向车厢内部。
这辆“蜗牛号”是他最亲密的伙伴，也是他最坚固的堡垒，任何一丝异常都足以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声音的源头，指向了车厢中部的改装区域，那里是“献祭转化器”的核心所在。
他几步走过去，只见那台平日里安静如石的金属方盒，此刻正微微震颤着，表面几道用于散热的蓝色光带正以极高的频率闪烁。
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正是从散热口飘散出来的。
“处理过载了？”凌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嗡嗡”声戛然而止，闪烁的光带也恢复了平稳的呼吸节奏。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系统提示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范围献祭完成】
【献祭目标：d级污染物——“城市牛皮癣”广告贴纸\/喷漆，共计处】
【判定价值：微量】
【转化效率：350%】
【获得奖励：技能——[痕迹抹除]（初级）】
【技能说明：可指定一个区域或物体，选择性抹除其表面的非本体附着痕迹，如污渍、涂鸦、划痕等。
作用范围与精神力强度相关，对具有能量或规则保护的痕迹无效。】
凌笑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他想起来了，就在刚才，他因为那些煞风景的小广告而心情烦躁时，确实动过“把这些垃圾全都献祭掉”的念头。
没想到系统竟然真的响应了，而且是以这种“一锅端”的形式。
“范围献祭……原来还能这么用。”他摸了摸下巴，对系统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就像游戏里的AoE（范围攻击）技能，用来清理这种数量庞大但价值极低的“小怪”，简直是绝配。
至于那点焦糊味，想必是转化器瞬间处理近两万个目标，导致负载过高产生的正常现象。
他对这个新技能【痕迹抹除】产生了点兴趣。
这不就是个超自然的“强力去污剂”吗？
他饶有兴致地走到车门边，那里因为前几天下雨，溅上了一些干涸的泥点。
他心中默念，对着那片污渍发动了技能。
只见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扫过，车门上的泥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擦去，连一丝水痕都没留下，漆面光洁如新。
“有点意思。”凌笑满意地点点头。
这技能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在日常生活中却异常实用。
无论是清理“蜗牛号”的外壳，还是处理某些不想留下的脚印或指纹，都有奇效。
这次随手而为的“城市大扫除”，换来这么个便利的工具，倒也不亏。
他对这点小插曲并未太过在意，随手关掉了光幕，重新躺回沙发。
窗外的城市依旧宁静，只是在他眼中，似乎顺眼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这座城市的苏醒比往常多了一丝小小的骚动。
在公园里打太极拳的王大爷一招“白鹤亮翅”收势，习惯性地看向旁边电线杆，准备跟老伙计们聊聊昨天贴在上面的“重金求子”小广告有多离谱。
可他定睛一看，杆子上光溜溜的，别说广告了，连一点胶水残留的痕迹都没有，干净得像是新刷过漆。
“咦？”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走上前摸了摸，“昨天这上面还花花绿绿的，今天怎么回事？”
旁边练剑的李阿姨也凑了过来，惊讶道：“何止是这根，你看，那边那几根，还有配电箱上，全都干干净净！是城管昨天夜里加班了？可也没听到洒水车或者高压水枪的动静啊？”
类似的对话，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上演。
上班族们走出地铁口，惊讶地发现以往被各色传单覆盖的墙壁、公交站牌焕然一新；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也感觉整个街道的视觉环境清爽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着真舒服！早该这样了！”路过的市民们纷纷发出感叹，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市城市管理局的投诉热线，今天意外地接到了好几个表扬电话。
接线员一边记录着市民“感谢连夜辛勤工作，城市面貌焕然一新”的赞美，一边满头雾水地向领导汇报。
“清理小广告？没有啊，我们昨晚没有安排大规模的清理行动。”负责市容的科长翻遍了工作记录，一脸困惑，“而且，听市民的描述，清理得‘毫无痕迹’，连陈年老胶印都没了，我们现在的技术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啊。”
内部经过一番小范围的讨论，最终只能将其归结为某位拥有“黑科技”的“热心市民”的义举。
虽然过程成谜，但结果是好的，他们也就乐于接受这份从天而降的功劳和赞誉。
本地的社区论坛和微信群里，“xx区小广告一夜之间神秘消失”也成了一个小小的热门话题。
有人猜测是市政启用了新型的清洁机器人，有人开玩笑说是外星人路过顺手做了件好事。
但这终究只是生活中的一点涟漪，在市民们茶余饭后的几句谈资之后，很快就被新的社会新闻和明星八卦所淹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凌笑，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一家老字号早餐店里，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
他听着邻桌食客们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城市美容”的奇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个隐于幕后的魔术师，随手变了个无伤大雅的戏法，然后混在观众席里，欣赏着人们的惊讶与赞叹。
他不需要喝彩，也不在意奖励，享受的正是这种自由掌控、随手解决问题的过程。
“蜗牛号”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上，阳光洒在它朴实无华的外壳上，看起来就像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旅行房车。
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夜，它的主人用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为这座城市做了一次深层“皮肤护理”。
吃完早餐，凌笑伸了个懒腰，浑身舒泰。
旅途仍在继续，下一个城市，或许又有新的风景，和新的“小麻烦”在等着他。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向“蜗牛号”走去，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而，当他路过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时，目光不经意间被墙角一幕吸引了。
那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滩散发着异味的污水坑玩耍，不远处，一根锈迹斑斑的自来水管正在“滴答滴答”地漏着水，在地面上浸润出一片暗沉的水渍。
那些一夜消失的小广告，不过是城市表面的“皮肤病”，治好了，很快又会复发。
而眼前这漏水的管道，肮脏的积水，才是深入肌理、影响居民生活的真正“病灶”。
用【痕迹抹除】可以轻易地让地面恢复干爽，但明天，后天呢？
只要管道还在漏，问题就永远存在。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发。
或许，他能做的，不仅仅是这种“清理”式的临时补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