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苏晚指尖流转,琴音清越,正沉浸在旋律中。陈宇推门而入时,她并未回头,直到一个带着急切的吻落在唇上——他吻得深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不甘与执念都倾注其中。
“跟我走,”陈宇抵着她的额头,气息灼热,“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苏晚偏开脸,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我说过,不可能。”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我不会走,更不会跟你走。”
“为什么?”陈宇攥紧她的手腕,指节泛白,“林默能给你什么?我能给你的,比他多得多!”
“你不懂。”苏晚抽回手,重新落指于琴键,“他给的,是我想要的安稳。而你给的,是我不需要的漂泊。”
陈宇看着她重新弹奏的背影,眼底翻涌着不甘,却终究只是攥紧了拳,转身时脚步重重碾过地面,仿佛要将这无果的执念碾碎在尘埃里。
苏晚的指尖在琴键上顿了顿,琴音漏出一丝颤抖,像是被戳中了藏在平静下的褶皱。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比琴弦更凉:“陪酒时的笑,比哭还涩;交房租的夜晚,枕头总比床单湿得早。”
她转过身,看着陈宇泛红的眼,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你母亲说‘出身低微就该守本分’时,我攥着洗得发白的演出服,第一次觉得——原来‘本分’是困住人的笼子。”
她抬手抚过琴身,指尖划过那些被岁月磨出的细痕:“但在这里,我练琴到深夜,不用担心第二天的酒局;房东敲门时,手里攥的是刚赚的课时费,不是借据。”
“陈宇,你给的‘更多’里,没有安稳。”她的声音轻下来,却带着沉甸甸的笃定,“而林默给的,恰恰是这个。”
陈宇的手悬在半空,想碰她,又猛地收回,指缝间漏出的气息带着哽咽:“可我……”
“你不懂,”苏晚打断他,重新落指弹琴,琴音温和却坚定,“你要的是‘带你走’,而我要的是‘不用走’。”
苏晚把小提琴盒放在楼道积灰的窗台上,指腹蹭过盒面那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去年在剧组跑龙套时,被道具车蹭的。陈宇就站在她对面,楼梯间的灯泡忽明忽暗,照得他洗得发白的袖口泛着旧光。
“陈宇,”苏晚的声音比琴弦还轻,“你该找个正经姑娘。”
陈宇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抵着裤缝,那是他攥过无数次医院缴费单留下的习惯。“我妈说……说你上次托人送的药很管用,她让我谢谢你。”
“那是林默托朋友带的进口药。”苏晚别过脸,看向窗外晾着的褪色床单,“林默他……能帮我请护工,能让你爸换台新轮椅。这些,我给不了你,以前给不了,现在更给不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琴盒:“我已经半年没接戏了。林默不让我跑片场,说琴弓磨坏了手,以后没法给人做康复按摩——他开了家康复中心,缺个懂乐理的人帮病人做音乐疗愈。”
陈宇喉结滚了滚,楼梯间的风灌进来,带着楼下垃圾桶的馊味。“可你爱拉琴,你说过要拉着《梁祝》上春晚的。”
“那是以前了。”苏晚笑了笑,眼尾的细纹在暗光里像道浅疤,“以前我觉得琴弓能拉断所有穷日子,现在才知道,能让你妈按时换药、你爸少遭点罪的,不是我半夜在出租屋练琴的声音,是实实在在的钱。”
她拿起琴盒,递到陈宇怀里:“这琴你留着吧。你不是说你侄女想学乐器吗?弦我刚换过,音色还行。”
陈宇没接,琴盒在两人之间悬着,像道跨不过的坎。“你跟他……会结婚吗?”
“可能吧。”苏晚点头,“他说等你妈情况稳定点,就把你爸接去他的康复中心做理疗,全免费。”
陈宇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他终于接过琴盒,入手比想象中沉。“那你……以后都不拉琴了?”
“林默说,疗愈音乐用钢琴更合适,温和。”苏晚转身要走,又回头,“陈宇,找个本地姑娘吧,会做饭,能帮你搭把手照顾家里。别找像我这样的,整天想着舞台,连熬粥都能糊锅。”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时,陈宇才敢低头看怀里的琴盒。盒面上的划痕被夕阳照得发亮,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他想起去年冬天,苏晚在医院走廊给他拉《爱的礼赞》,琴弓上还缠着输液管的胶带——那天他爸刚做完手术,她刚拍完夜戏,冻得指尖发红,却拉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现在,那把琴弓大概正躺在林默家的钢琴上,沾着护手霜的香气,再也不会缠着胶带了。陈宇抱着琴盒,慢慢蹲在楼梯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像段跑调的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