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与苏菲 第2章 默语的寄风

林默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后备箱时，暮色已经漫过了街角的梧桐。车窗外，苏菲送他的那盆薄荷被风拂得轻轻晃，叶片上还沾着下午的雨珠——就像她送他出门时，眼里没说出口的话，湿湿润润的，坠在人心上。

他发动车子，导航定位定在三百公里外的城市。后视镜里，苏菲站在楼道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白点。林默忽然想起早上收拾行李时，她蹲在地上帮他叠衬衫，手指划过袖口时顿了顿，轻声说：“那边降温记得加外套，别总熬夜改方案。”

车开上高速时，天彻底黑了。路灯在柏油路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林默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带着秋末的凉意，他摸出手机翻相册，最新一张是上周在江边拍的。苏菲穿着米白色风衣，被风吹得眯起眼，他举着手机喊“看这里”，她转过头时正好有片银杏叶落在肩头，笑得像偷藏了糖的孩子。

“傻子。”林默对着屏幕小声骂了句，指尖划过她的笑脸，忽然想起她总说他拍照技术烂，却每次都把他拍的照片存进加密相册。副驾上放着她塞给他的保温杯，杯壁还留着她的温度，里面泡着枸杞和桂圆，是她听说长途开车容易累，一大早爬起来煮的。

服务区停下车时，林默才发现她在他背包侧袋里塞了袋薄荷糖——他开车时总爱含一颗，说薄荷味能提神。糖盒上贴了张便利贴，是她娟秀的字迹：“每两小时换一次歌单，别听摇滚，吵得慌。”

他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凉丝丝的味道漫开，忽然就笑了。上周吵架，她气鼓鼓地说“再也不管你”，结果今早比谁都忙，又是装晕车药又是塞充电器，最后站在门口红着眼圈说“到了给我发消息”。

车窗外开始飘雨，林默打开雨刮器，玻璃上的水痕像一道道模糊的线。他想起苏菲怕黑，每次加班晚归都要他视频陪着走夜路；想起她煮面条总爱多放半勺盐，说“咸点有力气”；想起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她总把脚翘在他腿上，说他的膝盖比暖水袋还热。

“笨蛋。”他又骂了一句，这次声音有点哑。导航提示还有一半路程，他点开音乐列表，第一首就是苏菲喜欢的《晚风》。吉他声慢悠悠的，像她说话的调子，总带着点没脾气的温柔。

路过一座桥时，林默停下车。江面上的灯串亮得像星星，他摸出手机给苏菲发消息：“这边的江比咱们那边宽，风也大，你要是在，肯定要喊冷。”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回了：“那你别站太久，外套拉好拉链。我把你晾的衬衫收进来了，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林默看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想说“想你了”，又觉得太矫情；想说“这边的月亮没家里圆”，又怕她笑他酸。最后只回了句：“知道了，你早点睡。”

重新上路时，薄荷糖的味道淡了些。林默打开车窗，风里带着江水的潮气，他好像闻到了苏菲洗发水的香味——她总用柠檬味的，说清爽。他忽然很想告诉她，刚才路过服务区超市，看到有卖柠檬味的护手霜，想起她冬天总说手干。

车过隧道时，灯光在脸上明明灭灭。林默忽然想起出发前，苏菲帮他整理衣领，手指碰到他脖子时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耳朵红得像樱桃。那时候他光顾着笑她害羞，没来得及说其实自己心跳也快得像要炸开。

“还有八十公里。”导航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林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副驾上的保温杯还温着，他拧开喝了一口，桂圆的甜味混着枸杞的微苦，和她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忽然觉得，三百公里好像也没那么远。至少风是通的，她吹过的风，此刻正穿过他的车窗；至少月亮是共的，她抬头看的那轮，此刻也悬在他的头顶。

林默点开对话框，输入：“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江边那家虾饺，你上次说想尝的。”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好像看到苏菲坐在对面，眼睛弯成月牙，说“好啊，拉钩”。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上的星星亮得很，像她昨晚帮他缝补袖口时，落在线头的碎光。林默踩下油门，车窗外的树影往后退，他心里的念想却往前涌——原来思念不是沉甸甸的石头，是轻飘飘的风，一路追着他，从起点到终点，从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