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自那日夏侯平率兵出城将上万流民整编之后,不过半月光景,许都城外,东北方向的那片荒地,已是换了人间。
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便有了个新的名字——“新安营”。
取“新来者,安其居”之意。
一座座窝棚虽简陋,却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一片灰色的棋盘,铺展在春日的大地上。
窝棚之间,是新开辟出来的道路,虽然泥泞,却也宽阔,足以让运送物资的牛马通行。
营地以田字为格,每处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几座高大的彩棚格外显眼。
这便是整个营地的核心——积分兑换处。
每日劳作结束,这里便会变得人声鼎沸。
流民们揣着一天辛苦劳作换来的“积分券”,三五成群地涌到这里,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今日我跟着队长去挖沟渠,累得腰都快断了,总算攒够了十五分!今晚能给我儿换一顿肉粥喝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麻纸券,对着同伴炫耀着。
“你那算什么!”旁边的同伴一脸得意。
“我今日在砖瓦窑那边扛了一天的土坯,挣了足足二十分!我打算多换点麦饼,剩下的留着,我见那兑换处有带着毛皮的旧衣,攒够了给家中小子换一件!”
“还是你们青壮好啊,干的都是硬活儿。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只能在工坊里纺纱,一天下来,手都快摇断了,也才挣个十来分,将将够换几碗稠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叹了口气,但脸上根本没有多少怨色。
因为她知道,即便只是纺纱,也比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眼巴巴等着官府施舍的日子,要强上百倍。
在这里,只要你肯动手,就饿不死。
只要你肯下力气,就能吃得饱,穿得暖。
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
却像颗定心丸,让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因为安稳了,才有将来。
不用担心被人劫掠,不用担心成了别人的“口粮”。
兑换处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最显眼的,自然是几个木桶盛放的吃食。
从最基础的一分一碗的稀粥,到麦饼,再到飘着油花和肉末的肉粥,应有尽有。
除了吃食,还有衣物。
大多是从府库中清点出来的旧服,还有一些,则是城中世家大族“捐献”出来的旧物。
虽然打了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足以御寒。
更有那皂角、草药,乃至给孩子换的饴糖(tang嘿嘿),虽然价格不菲,但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实实在在的盼头。
整个营地,还是那个熟悉的比喻,就像一台刚刚开始运转的器械。
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成了这上面的一个部件。
青壮们在官吏和世家管事的指挥下,或修缮城防,或开挖水利,或在砖瓦窑、木工房里挥汗如雨。
妇孺们则聚集在专门的纺织工坊里,嗡嗡的纺车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
她们纺出的纱,织出的布,一部分会充实府库。
另一部分,则会出现在许都城内的货架上,为那些“投资”的世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孩子们也不再是四处乱跑,他们被组织起来,做一些拾柴、挑水、打扫卫生的轻便活儿。
同样也能换取微薄的积分,为家里减轻负担。
而那些真正老弱病残,无法劳作之人,虽大多有家人照顾,但还是能每日领上一碗稀粥。
至于治安,更是好得惊人。
“以民管民”的办法,效果出奇地好。
那些被选拔出来的队长、小队长,为了保住自己那份“高人一等”的吃食,为了将来能多分几亩田,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把自己管辖的那些人看得死死的。
谁家吵架了,谁家偷懒了,谁家说了怪话了,不出半个时辰,消息就会传到负责监管的官吏耳朵里。
偷盗?
抢掠?
根本不需要官府动手。
一旦发现,那犯事的人,立刻就会被周围愤怒的邻居们扭送到队长那里。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人的过错,可能会连累整个小队,断了大家的生计。
在生存的压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面前,道德和秩序重新建立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一个人的身影。
荀彧。
这些日子,荀令君可没少关注这边儿。
经常天还没亮,他会命人驾车前来,亲自巡视各处。
看着那些原本麻木的脸,一天天变得生动。
看着流民那萎靡不振神色,一天天有了精气神。
看着那些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一天天变得结实。
看着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一座座简易的工坊拔地而起,一条条沟渠纵横交错。
荀彧心中,无以言表。
竟然真的稳住了。
“令君,这是昨日各工坊的产出,以及积分兑换的总账,请您过目。”一名新提拔上来的年轻计吏,恭敬地将一卷竹简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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