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端着茶杯的手,直接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全是错愕。
董卓?
他曹操怎么会是那董贼?
他,曹孟德。
为报朝廷,不惜被人误解,屈身侍奉董卓,得了那董贼的信任,而后凭着一腔热血和一柄七星刀,孤身刺董,名扬天下。
他讨伐黄巾,匡扶汉室,在李傕郭汜祸乱天下时,将颠沛流离的天子迎回许都,败吕布,破袁术,给了大汉一个体面。
他自问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他为了天下太平,殚精竭虑,整顿吏治,发展农桑,甚至不惜背负骂名,用雷霆手段扫清一切障碍。
而董卓呢?
废立皇帝,残害忠良,秽乱宫闱,焚毁洛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国贼,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徒!
与那董卓何异?
拿他和董卓相提并论,这不是在侮辱人吗?
曹老板感觉自己都被气的有点哆嗦。
本想来散散心,没想到林阳这一句话,直扎他心窝子。
还是那种让你站好,我刀先瞄准了的扎!
看着淡定的林阳,曹操深吸两口气,端着茶水猛灌了两口,压下胸口的急火,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
不能发火,不能生气。
换个场合,如果是在司空府,有谋士敢说这些,怕是曹老板当场就得炸毛。
但在这个地方,他不应该是司空“曹操”,而应该是那个能听林阳胡说八道的“孟良”。
曹老板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想了想,曹操还是不甘心,忍不住强行替自己辩解:
“澹之,司空大人迎天子,安社稷,在天子眼中,怎会和那国贼董卓一样?”
“是吗?”林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抬起眼皮瞟了下曹操。
“子德兄,我们不谈本心,只看结果。”
“董卓,是把刀架在天子脖子上,说‘不听话,便死’。而司空大人,是给陛下修了一座金殿,锦衣玉食地供着,说‘陛下,你且安坐,汉室的风雨,我来扛’。”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
“子德兄,说辞不同,结果如何?于陛下而言,又有何区别?”
“那陛下的诏书,没有司空大人的点头,是否出得了宫门?”
“朝堂上的封赏,是陛下说了算,还是司空说了算?”
“陛下想去何处,见何人,他自己是否能够做主?”
林阳一连三问,像三记重锤,一个接一个狠狠砸在曹操的心上。
砸的他刚还没捋顺的气,全憋进了肚子里。
“这......”
曹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他可以辩解,说这是为了保护陛下,是为了稳定大局,是为了防止宵小之辈蛊惑圣听。
他有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已经林阳直接用最简单最直白的逻辑,指出了一个他曹操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实。
“所以啊,子德兄。”林阳摊了摊手,
“在百姓眼里,司空乃是定国安邦的英雄。在那些盼着天下太平的官员看来,他是个能臣。可在陛下眼里,在董承那些自诩为‘汉室忠臣’的人眼里,他是什么?”
“是另一个董卓。”
“一个打着匡扶汉室旗号,将天子困于掌中的国贼。”
“只不过,董卓那困住陛下的笼子是明晃晃的刀斧,司空大人的笼子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司空说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曹老板却是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是啊。
是“奉”,还是“挟”?
他自以为在支撑这摇摇欲坠的朝堂,天子看到的,却是他把持朝政,只手遮天。
天子与他,自那天的单独会面说出那番惊人之言,其实两人就已经撕破了脸面。
他“不敢轻易觐见”,名为自保,实则不也是在向天子展示,这朝堂,离了他曹孟德,便会立刻崩塌么?
这和董卓的跋扈,在本质上,确无分别。
见孟良陷入死寂,林阳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所以,天子视司空如董卓,才会有董承等人密谋‘救驾’。想通了此节,子德兄也就不必为此动怒了。”
“何况,司空大人安然无恙。你又何必过于担忧?”
“澹之,言之有理。”
话是这么说,但曹操越想越感觉心下憋闷,端起茶杯,也不管还烫不烫,一饮而尽,把茶杯放下。
林阳也没再给他添水,也把茶杯一放,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了两步。
“不过,即便天子视司空如董卓,我却不这么看。”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午后刺目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刚好将曹操笼罩。
曹操抬头静静地看着林阳的声音,等着他下句话。
“董卓,为一己私欲,毁了天下。”
“司空,为这天下,才背负了这私欲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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