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经验最老到的计吏,被连夜请到了府内。
当他们得知,自己要重审的,是廷尉府已经定论“无误”的南仓账目时,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
就在这时,曹操走了进来。
“诸位,今夜辛苦。你们不必去管这账目上的数字,是否与粮券相符。我只要你们看,这些竹简的新旧是否一致,上面的墨迹,是否出自一人之手,每一笔流水,是否合乎常理。”
“若能查出端倪,每人赏钱一万,官升一级。若查不出……”曹操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说后半句。
这番话一出口,十名计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司空大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要是再查不出问题,那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还能不懂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有丝毫顾虑,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扑向了那堆积如山的竹简。
书房内,只剩下竹简翻动的“哗哗”声,和算筹敲击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子时,丑时,寅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有了!”
一个年长的计吏,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他指着一卷竹简,声音都在颤抖。
“大人请看!这份入库单,记录的是十月初三,从颍川运来的一批军粮,共计五千石。但是,颍川的屯田曹记的却是,那日大雨,道路泥泞,运粮车队根本未能出城!两份记录,前后差了整整三天!”
“还有这里!”另一个计吏也发现了问题,“这份出库记录,笔迹与前后几份,明显不同!虽然模仿得极像,但收笔之处的力道,完全不一样!这分明是后来添上去的!”
一个缺口被打开,问题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越来越多的漏洞被发现。
有的是时间对不上,有的是数量有出入,有的甚至是竹简的材质,都与正常的官方用简有所不同。
一张弥天大网,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中,逐渐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曹操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冷,眼神里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程昱也快步走了进来,他对着曹操行了一礼,声音压抑着兴奋。
“主公!查到了!”
两人走到僻静处。
“仲德,说吧!”
“南仓守卫队率李二,昨日在城西茶铺与人约赌弹棋,一夜输了三千钱!据那茶铺伙计说,他出手极为阔绰,还扬言说,这点小钱,不过是他一月的嚼用。”(注:弹棋,三国时期一种棋牌类小游戏,经常被当时的人用来赌博)
“还有,仓吏赵五之妻,前日刚从东市买了一匹上等的蜀锦,价值五千钱!”
“一个队率,一月俸禄不过八百钱。一个仓吏,一月俸禄不过千钱。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人证,物证,在这一刻,完美地对上了。
“好……好啊……”曹操怒极反笑,“真是好一群朝廷的忠臣良吏!”
“仲德!”
“命人将李二、赵五,以及所有与账目相关的官吏,全部拿下!押入廷尉大牢!”
“我要亲自审问!”
......
廷尉府大牢,向来是许都城里最阴森、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腐朽的味道。
然而,今日的廷尉大牢,没有哀嚎,没有惨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亲自坐镇审讯的,是当朝司空,曹操。
南仓守卫队率李二和仓吏赵五,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昨天还是人人羡慕的“肥差”,今天就成了阶下之囚。
更想不到,审问他们的,竟然会是司空大人本人。
曹操没有看他们,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中的一卷卷证词。
“李二。”曹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小……小人在!”李二的声音都在打颤。
“你一月俸禄八百钱,昨日,却一口气输了三千钱。我很好奇,你这钱,是从何而来啊?”
“我……我……”李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不出来?”曹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关系,本司空帮你回忆回忆。”
他将一份账目扔在李二面前。
“这是南仓十月初三的入库单,上面,有你的画押。你可认得?”
李二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份做得天衣无缝的假账,是如何被看出来的。
“不说话?”曹操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来人,将他手指一根根斩断!”
“不!大人,不要!大人,我说!我说!”
还没等狱卒动手,李二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溃了。
他只是个贪图小利的小人物,哪里经得住这等阵仗。
“是……是度支曹的陈主簿!是他找到我们,说可以带着我们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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