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显怔住的孟良,林阳点点头。
“对!官府在城中设点,明码标价。比如说,三枚劣币,可以兑换一枚新币。一枚旧的官造五铢钱,可以兑换一枚新币。百姓们又不傻,手里攥着一堆随时可能变成废铁的劣币,现在有机会换成崭新坚挺的‘硬通货’,他们会怎么选?”
“他们会把家里所有的旧钱都翻出来,跑到官府那里去兑换!”郭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没错!”林阳手指轻扣,
“如此一来,官府无需派兵丁挨家挨户去搜。百姓自己就会把市面流通的旧钱,包括那些劣币,主动上交。官府收上来的劣币,回炉亦是铅锡。收上来的旧五铢,更是铸新钱的原料。这一进一出,官府非但未亏,反而将天下之铜,尽数掌握在手!”
“这法子,就叫‘良币驱逐劣币’。”
林阳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舒坦了。
总算是把这套现代央行的基本操作,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给说明白了。
石桌另一边,曹操与郭嘉已然石化。
他们的脑海中,只回荡着那六个字。
良币……驱逐……劣币。
六个字,如蕴天地至理,像一把钥匙,瞬间洞开了他们认知里一扇全新的大门。
不以雷霆手段去惩处,而是以市场规律去引导。
不以强权去禁绝,而是以利益去置换。
这已经不是谋略了,这仍旧是“道”!
是驭民之“道”,是理财之“道”,是治国平天下之“道”!
那个叫林阳的年轻人,只为解决自己买调料不便的“小问题”,随口数言,便为他们描绘出一幅足以改易天下经济格局的宏图。
曹操的手,死死攥着那枚劣币,指节用力到发白。
妙!
可是?
“子德兄,还有何疑虑?”林阳见曹操神情凝滞,追问一句。
曹操点头:“澹之,铸币之铜,从何而来?”
“没钱找钱,没铜找铜。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说不成?”林阳挠了挠头。
“去何处找?”曹操再次虚心求教。
“你那位朋友,家里肯定有不少摆设吧?”林阳撇嘴,“祭祀用的大鼎,编钟,还有各种铜器摆件。死沉死沉,除了占地方,有何用?全都融了,不就有铜了?”
“融掉祭器?”
曹操与郭嘉的心脏,同时漏跳一拍。
鼎、钟,那是礼器!
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
自周朝以来,九鼎更是天下的象征。
熔毁礼器来铸钱,这简直是离经叛道!
“舍不得?”林阳看穿了他们的表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那些破铜烂铁当宝贝?是吃饭要紧,还是看那些东西要紧?再说,把代表旧规矩的玩意儿,熔成让百姓买米买盐的新钱,岂非大善?这叫‘取之于庙堂,用之于百姓’。待天下安定,百姓富庶,重铸铜器,又有何难?”
取之于庙堂,用之于百姓!
曹操的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解决铜料来源的问题,这更是一场深刻的政治宣言!
熔毁旧的礼器,铸造新的钱币,这本身就是在告诉天下人——旧的时代过去了,我曹孟德,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一个以民为本的秩序!
这等魄力,这等胸襟!
“那新钱的样式……”曹操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思考了。
“样式?”林阳被问得烦了,索性一劳永逸。
他走到桌边,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画起来。
“圆的,中间方孔,此为‘天圆地方’,寓意好。其次,钱币边缘,不能光滑,得有齿轮状的花纹。”
他一边说,一边在圆圈的边缘画上了一圈细密的锯齿。
“为什么?”郭嘉好奇地问。
“防盗!”林阳理所当然,“奸猾小人,不是喜欢在钱币边缘刮铜粉吗?有了这圈花纹,他一刮,旁人立时便知。谁还敢?”
防盗!
曹操和郭嘉恍然大悟!
如此简单的设计,竟能解决流传百年的“盗铸”难题!
“至于钱上的字,一面刻上年号或者‘新币’之类的字样,另一面嘛……”林阳想了想,为了让这钱看起来更“官方”,更有价值,得加个有意义的图案。
画什么好呢?
龙凤太俗,山川太复杂……
有了!
他信手在方孔旁边,画了一株饱满的麦穗。
“就画麦穗。告诉大家,有此钱,就能吃饱饭。实在。”
林阳画完,拍了拍手上的炭灰,觉得自己的设计简直完美。
简单、实用、寓意还好。
然而,他这随手一画,落在曹操和郭嘉眼中,却不啻于一幅神谕图。
天圆地方,是为规矩。
锯齿边缘,是为法度。
而那株麦穗,更是直指核心——
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
这与他正在推行的屯田制,简直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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