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正房。
一晃两天过去。
林阳正背着手,像个监工老财主,围着那铺新砌的火炕转悠。
这炕晾了两天,泥坯表面已经泛白,内里却还锁着潮气。
两个下人正蹲在炕洞口,小心翼翼地往里添着木炭。
林阳十分讲究,不敢生明火,只让他们用暗红的炭火慢慢煨着,用那股微弱的热力,一丝丝地把砖石和泥坯里的湿气给烤出来。
“记住了,火不能大,得慢慢来,就跟炖肉似的,得用文火。”
林阳一边指挥,一边念叨着。
“这炕要是烘裂了,入了冬漏风,你们俩就给我睡门口去。”
两个下人闻言,非但不怕,反而嘿嘿直笑,连连点头。
自家家主就是这样,嘴上厉害,心里却比谁都宽厚。
林阳见他们那嬉皮笑脸的样,也懒得再多说,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另一间房的木板床上垫的稻草也给换了,免得阴雨天返潮。
就在这时,前院的门房一路小跑着进来。
“家主,郭先生来了!”
林阳眉毛一挑,从卧房里踱步而出。
“奉廉兄来了?快请!”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郭嘉那熟悉的身影,已经施施然绕过了影壁。
今天的郭嘉,依旧是一身儒衫,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洒脱笑意。
只是,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很是单薄,像是秋风里的一根芦苇,仿佛常年都吃不饱饭。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不太合身,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露出两截细瘦的手腕和脚踝。
他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跟在郭嘉身后,那叫一个局促不安。
“奉廉兄!”
林阳笑着迎了上去。
“澹之,人,我这便给你带来了。”
郭嘉哈哈一笑,侧过身,大大方方地指了指身后的少年。
那少年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往郭嘉后缩,却又强忍着,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偷瞄了林阳一眼。
“这......”林阳看着少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善。
郭嘉伸手,在少年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莫要拘束,这位便是中书郎林澹之林先生。”
他又转向林阳,介绍道:“澹之,此子便是扶风马钧,字德衡。”
马钧。
林阳的目光落在这少年身上,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瘦弱木讷,甚至有些畏缩的少年,便是那个在历史上被誉为“天下之名巧”的机械巨匠。
“马......马钧,拜......拜见中书郎......”
少年抬起头,鼓足了勇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越是紧张,说话就越是结巴。
特别是见了陌生人之后,这病就越发的严重。
“不必多礼。”林阳摆摆手,似乎对他的结巴一点都不在意,声音说不出的温和。
林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入手全是骨头,硌得慌,不免感慨,手一指:“来,坐下说。”
马钧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一半。
郭先生找到他时,只说要带他见一位高人,却没说究竟是什么事。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为是自己先前修缮水车时,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仙。
郭嘉在一旁笑道:“德衡,你莫要拘束。林先生性情随和,与我等皆是好友。他听闻你的事迹,对你赞不绝口,特意让我将你请来相见。”
马钧闻言,又是一愣,愈发不解。
自己一个在屯田营里喂马的杂役,能有什么事迹,传到这等人物的耳中?
林阳呵呵一笑,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德衡,我问你,前些时日,屯田营那几架龙骨水车,可是你修好的?”
提到自己擅长之事,马钧的眼神明显亮了几分,胆气也足了些。
“是......是我修的。那......那水车......车设计精......精妙,只是......只是轴承磨......磨损,齿......齿轮有些错位,并非大......大问题。”
他说话依旧有些磕磕绊绊,但逻辑却清晰无比,每个字都说在了点子上。
没等林阳说话,郭嘉哈哈大笑,接过话头,一指林阳,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你可知,那让你赞不绝口的龙骨水车,其图纸,正是出自你眼前这位林先生之手?”
“什......什......什么?!”
马钧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林阳,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郭嘉觉得这火候还不够旺,决定再添一把猛料。
“不止是龙骨水车!”
“如今新安营中,那日夜不熄,能炼出‘精钢’、‘韧铁’的矮竖炉与炒钢之法,亦是林先生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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