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政于天子?
这话一出口,曹操脸上的酒意,瞬间退了个干净。
林阳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孟良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那份不自然便被一片愁苦之色所掩盖。
端着酒杯,曹操手指摩挲着杯沿,苦笑一声:“澹之,我为司空心腹不假,但此话,却是难言。”
“为何?”林阳也端起杯,郭嘉赶忙跟上,三人一碰。
曹操一口喝干杯中酒,装着解释:“司空之志,高远若星辰,司空之心,深邃如渊海,非我等为臣者所能妄加揣测。”
“且此事,事关重大,”曹操放下酒杯,目光躲闪,“如今之局,又岂能容的司空抽身?”
这话说得,倒也符合他“孟良”的身份。
林阳见他这副样子,也点头叹了口气。
就像刚才所说的,刘备走的是仁义之道,靠的是收拢民心。
而曹操,走的则是“挟天子而令诸侯”的王霸之道。
对他而言,不行王霸之道,如何镇得住那群豺狼虎豹般的诸侯?
可一旦走了这条路,他曹操和汉室天子之间,便几乎再无转圜余地。
势同水火。
“兄长不必为难。”林阳摆了摆手,“只是若无此言,我方才所说,欲留关将军,胜算也占其七。”
“七分?”
曹操心头一跳,攥着的杯子一个哆嗦。
他本以为林阳那三问一出,已是十拿九稳,怎么到头来,才只得七分?
郭嘉也是一脸愕然,忍不住问道:“澹之,此计已是环环相扣,将那关羽的忠、义、名都算了进去,为何还差了三分?”
“是啊澹之,那三分,又差在何处?”曹操追问,语气里的急切再也藏不住。
林阳看着他俩,缓缓摇头。
“二位兄长,你们还是小觑了关羽。”
“此人,非常人也。金银爵禄,动其身而不能动其心。兄弟之仇,动其情而不能锁其志。要他死心塌地,便须予他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抗拒之道理。”
林阳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酒水,画了一个圈,然后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下人路过,才做出私密相谈的姿态。
“你我皆知。司空如今,挟天子以令不臣!”
“但在天下人眼中,与那董卓、袁绍,有何分别?”
郭嘉瞟了曹操一眼,曹操却神色泰然,颔首不止。
林阳没看见郭嘉的小动作,言语一点儿没停:“在世人眼中,司空不过是窃国之贼,大小之别罢了。”
郭嘉又瞥一眼曹操,见其面颊似红了几分,却仍从容不迫。
仿佛林阳说的那曹操,跟他孟良果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郭嘉暗松一口气,林阳却不知这两人间的猫腻,还在那里继续剖析:
“关羽忠于汉室,他今日留下,是为兄报仇,是为护佑天子。可他心里,虽感司空之恩,但却未必信服于司空。”
曹操呼吸一滞,不自觉屏住。
这话,虽然诛心,但是说的却又实在。
林阳却不管他,自顾自说道:“关将军心中那秤,一头是汉室,一头是天下苍生。司空若想让他彻底归心,便要让他看到,司空所为,非为一己之私,正是为了这天下!为了这万民!”
“而这‘还政于天子’的承诺,便是压上那秤的最后一物!是为司空正名,为天下立心的关键!”
“告之于他,司空所为,非为一己之私,正是为此等万世之名!愿与他这般真正的英雄,共定天下,共安万民!”
“待天下平定之日,司空还政于天子,退居乡野,与功臣解甲归田,对酒当歌!”
“此诺一出,关羽便不是为司空而留,而是为这煌煌大义而留,为他毕生所求的‘忠义’二字而留。到那时,他心中的那座丰碑才算真正为司空所立。”
林阳看着曹操,掷地有声。
“如此,方能以万世之名,换关云长一生之忠。”
一番话,如洪钟大吕,在曹操和郭嘉的脑海中反复轰鸣。
是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是将关羽这个人,从里到外,从他的过去到现在,再到他所追求的未来,全都算计得明明白白,给他铺就了一条他自己根本无法拒绝的光明大道。
走上这条路,他关羽,便能成就他梦想中的一切。
而铺这条路的人,是他曹孟德。
想通此节,曹操内心更加纠结了,“澹之......”
曹操张了张嘴,还是叹了口气:“唉!”
“兄长可是觉得,此言太过骇人,不敢向司空进献?”林阳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他是被吓住了。
曹操猛地回过神,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非也,非也。只是......只是此策太过惊世骇俗,我怕司空他......恐难听进啊。”
“无妨。”林阳笑了笑,重新坐下,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兄长只需将我方才之言,原封不动转告司空便是。至于如何决断,便看司空自己的胸襟与魄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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