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这段时日,辛苦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发自肺腑。
杜畿、满宠这四个铁打的汉子,顿时听出了主事的真诚。
他们这一个多月,确实是辛苦。
每日奔波于各曹部之间,白天要组织“三曹对案”,在唇枪舌剑中维持秩序;晚上要整理卷宗,将辩论结果归纳总结。
其中的繁琐与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但四人从未有过怨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足以改变整个政务面貌的大事。
“为主事分忧,为司空效力,我等不敢言苦!”杜畿躬身一揖,声音铿锵。
辛苦归辛苦,情商也得高。
林阳自是习惯这种套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说。
走到那堆竹简前,林阳随手拿起一卷,摩挲着上面还带着余温的竹片,发出一声感慨:“此书之成,非我之功,实乃诸位同僚沥尽心血之果。”
林阳说得情真意切,因为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番肺腑之言,落在杜畿四人耳中,却成了谦逊到极致的高尚品德。
这就叫高人风范!
明明是“织网法”的开创者,是“三曹对案”的设计者,事成之后,却将功劳都推给了下属。
这等胸襟,这等气魄,谁人能及?
林阳没理会他们那愈发崇拜的眼神,他放下竹简,转身走回堂中,指了指角落里那几个还未曾动过的箱子。
“伯侯,去将那些箱子抬过来。”
杜畿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与满宠合力将那几个沉重的木箱抬到了院中。
林阳走上前,亲手打开了箱盖。
“哗啦——”
四人一愣。
铜钱以及锦缎?!
这不正是前些时日,司空大人为表彰主事治蝗之功所赐下的赏赐?
“主事,这是……”满宠等人面露不解。
林阳微微一笑,指着那些钱帛,对四人说道:
“功必赏,过必罚,此乃军中之法,亦是为政之道。《公文名物考》能在一个月内编撰完成,诸位当居首功。这些铜钱,每人领一万,便是我赏与诸位的。”
“什么?!”四人闻言,大惊失色,齐齐后退一步,连连摆手。
“不可!万万不可!”杜畿反应最快,急忙躬身道,“主事,此乃司空大人赏赐与您的治蝗之功,我等岂可受之?我等万万不敢受此重赏!”
“主事!”满宠也急了,“我等食君之禄,分内之事,岂能再贪主事之赏?传扬出去,我等的颜面何存!”
刘晔和枣渊也是一脸惶恐,头摇得像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
拿上司的赏赐,这在官场上可是大忌!
林阳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环视四人,缓缓说道:“治蝗之策,乃是我偶闻于乡野的戏言,侥幸成功,算不得什么大功。而这《公文名物考》,却是实实在在,足以利国利民的基石。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再者说,我林阳孤身一人,无家无室,孑然于世。要这许多黄白之物、绫罗绸缎,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惹人觊觎罢了。”
“诸位不同。”林阳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你们皆有家小,有高堂奉养,有妻儿照顾。将之拿去,或可为父母添件新衣,或可为膝下孩儿置办些许笔墨。如此,也算不负我的一番美意。”
“这……”四人被林阳这番话说的,彻底愣住了。
一股暖流,在四人心中激荡。
杜畿这位一向精于算计、凡事讲求利益的度支曹干吏,此刻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涩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林阳,深深拜了下去。
“主事高义,我等拜服!”
满宠、刘晔、枣渊三人,亦是满脸动容,齐刷刷地躬身行了大礼。
这一拜,是心悦诚服,是肝脑涂地。
“好了,莫要如此。”林阳笑着将他们扶起,“拿去吧。”
话已至此,四人再无推辞之理。
赏赐之事已了,林阳见时机成熟,便将话题重新拉回了工作上。
“《公文名物考》既已完成,接下来,便是我等‘政务革新司’的第二步了。”林阳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编撰《织网法实施总则》。”
听到“总则”二字,刚刚还沉浸在感动中的四人,立刻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着林阳,洗耳恭听。
林阳踱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缓缓说道:
“编撰总则,比之正名,其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名,是为织网备‘丝’;而总则,则是要定下这织网的‘经纬’。经纬不定,网不成形。此事,同样急不得,需稳扎稳打。”
“依我之见,此事还是当分三步。”
四人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一步,‘溯源归宗’。”
林阳伸出一根手指,“我等之前‘三曹对案’,留下了大量的卷宗。这些卷宗,记录了每一个名词争论的始末、各方引用的典故、最终裁定的理由。此乃我等编撰总则的根基。你们需将这些卷宗,重新通读、整理、归纳。务必做到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唯有如此,方能为下一步打下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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