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西园。
自曹操迎天子,汉室东迁许都,这许都西湖一带,就建成了天子偶尔游猎休憩的西园。
内有亭台楼阁,湖水清亮,松柏翠绿,一步一景。
最开始,寻常百姓,别说是进这园子,就算是靠近,都要被负责守卫的羽林郎驱赶。
如今战事吃紧,袁绍虎视眈眈,曹操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前线。
加上天子自打正旦之后,等于是和曹老板彻底决裂,现在便彻底困于那金殿之中,这西园已经很少有人踏足。
天子不来,守卫自然就松懈了许多,就连专门负责守卫的羽林郎也抽调走了不少。
人嘛,本来就都是曹老板派的。
不过四周巡逻的人手变少,正门口的羽林郎站的还是十分端正。
曹操手持令牌,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此处,便是西园了。”
曹操走在最前,心情显然不错,竟还有兴致给众人当起了向导。
“此处湖水,引自潩水,绕园一周,又复归于潩水。园中广植松柏奇花,夏日荷叶连天,冬日雪压青松,皆是景致。”
“我与奉廉曾随司空多来此处,十分熟悉。”
一行人穿过假山,绕过楼宇,在湖畔站定。
脚下地面全由巨大的青石铺就,一直延伸到远处。
广场正北,是一座高大的祭天台,四周立着几根华表。
这里,便是园中用来举行大型祭祀或宴饮的场所。
不光平坦,视野还极佳。
曹操环顾四周一圈,回头笑着问道:“澹之,此处如何?”
“甚好。”林阳掂了掂手里的龙舌弓,点了点头,对这片场地很是满意。
吕玲绮抱着箭囊,一言不发地站到旁边,心里却七上八下。
几人站定,郭嘉看着远处一颗老柏树,遥遥一指:“澹之,那树如何?”
“甚好!”林阳点头,词都没换。
“既如此,那这丈量步数的差事,便由我代劳,如何?”郭嘉主动请缨。
这可不是他爱跑腿,而是他心里实在没底。
一百五十步,射个人都难,别说射这小小一枚铜钱!
他虽然见过林阳搬那大磨盘,知道他力气不小。
可这射箭,光有蛮力可不成,更何况是这匪夷所思的射法!
自己去量,步子迈的小一些,暗中少走个十步八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既全了林阳的面子,也让主公这热闹看得更尽兴些,两全其美。
“有劳奉廉兄了。”
林阳哪知道郭嘉肚子里想的那点小九九,反正乐得清闲,直接道了个谢,就把这活儿交了出去。
“等等,”郭嘉刚要迈步,又想起一事,“那通宝如何作靶?”
这倒是个问题。
四个人左看右看,想了片刻,还是林阳想出个办法。
他头一扭,看向了一旁的吕玲绮。
吕玲绮被他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人要干什么?
“玲绮姑娘,”林阳语气温和,“可否借你发带一用?”
“发带?”吕玲绮伸手摸了摸自己脑后那根发白的布条。
她看着林阳,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铜钱,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默默解下布条,递了过去。
微风拂过,一头乌发向后掠起。
“多谢。”
林阳接过发带,只从上面撕下细细的一缕,然后将那枚“许都通宝”小心地穿过,打了个结。
剩下的,又还给了吕玲绮。
“奉廉兄,劳烦你了。”林阳将穿好的铜钱递给郭嘉。
郭嘉拿着那根细线吊着的铜钱,一时竟愣住了。
这一下,曹操也看得直挑眉。
看这样子,这是不立靶,直接要把钱挂在树枝上?
那树枝随风摆,铜钱更是晃个不停,这比射一个固定的靶子,难度又高了何止十倍?
“澹之,此举,是否太过儿戏了?”郭嘉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发问。
“奉廉兄勿忧,我自有把握!”林阳乐呵呵的回了一句。
郭嘉看他不像说大话,也只好点点头,拿着那枚晃晃悠悠的铜钱,走向远处的柏树。
他找了根伸出的枝丫,将布丝的另一端系了上去。
想了想,郭嘉还是不放心,他把布丝又紧了紧,让铜钱离树枝更近,那晃动的幅度变小不少,这才作罢。
那枚铜钱,便随着微风,在树干前,轻轻地摇晃着。
绑好“箭靶”,郭嘉迈开步子,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嘴里还大声地数着。
“一步,两步,三步……”
单脚迈一次叫“跬”,双脚各迈一次才叫“步”。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跬步”,指的就是这个说法。
郭嘉一步一步迈得不紧不慢,看着很是标准。
可林阳的眼力,不是吃素的。
他一眼就瞧出来,郭睿这每一步,都比寻常步幅短了那么一丁点。
而且,他看似走得笔直,实则在不经意间,绕了个微不可察的小弧度。
林阳看得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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