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手持斩马刀、神情冷酷的督战队士兵,走到了魏军阵后。
他们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士兵的后背。在那目光的逼视下,一些原本已经心生退意的魏军士兵,只能咬着牙,再次举起盾牌,向着那道死亡防线,发起了又一轮冲锋。
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付出近千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魏军的尸体已经快要将壕沟彻底填平,鹿角阵也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但那道由大车组成的核心防线,却依旧不可逾越。
蜀军同样伤亡惨重。
近三千人的队伍,已有数百人或死或伤。
许多士兵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攒刺,手臂已经酸麻脱力,连手中的长枪都快要握不稳,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枪杆流下。
已然是强弩之末。
战斗终于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歇。
魏军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尸骸。蜀军士兵们则抓紧这宝贵的时间,靠在冰冷的车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些人直接瘫坐在血泊之中,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干硬的肉脯,狠狠地塞进嘴里。
王平没有休息。他亲自提着一个药箱,巡视着整个阵地。
他走到一名手臂被流矢划伤的年轻士兵面前,不顾对方惊恐的眼神,亲自解开他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熟练地为他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麻布重新包扎。
“还撑得住吗?”
“撑……撑得住!”年轻士兵看着将军亲自为自己包扎,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
王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向下一个伤员。他一边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一边用那沙哑的声音,对周围的将士们说道:
“弟兄们!”
“我知道你们累了,也知道你们怕了。”
“但是,看看我们的身后!”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指向南方。
“我们的身后,就是正在艰难跋涉的数万大汉子民!是我们的妻儿老小!我们的身后,是那位与我们一同徒步,将御驾让给老弱妇孺的陛下!”
“我们,是他们唯一的屏障!”
“我们,退无可退!”
一番话,没有慷慨激昂的辞藻,却如同一股暖流,注入了每一个疲惫士兵的心田。
他们看着这位与他们同在的将军,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愿为陛下效死!”
“死战不退!”
与此同时,魏军本阵的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马遵的副将看着那些从前线抬下来的、缺胳膊断腿的伤兵,看着那越堆越高的尸体,终于忍不住了。
他心疼啊,这可都是他们雍凉的精锐,是大魏的本钱!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消耗在这里,值得吗?
他鼓起勇气,走到马遵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不能再打了!我军伤亡已近三成,将士们已成强弩之末!蜀军防线坚固,王平指挥有度,我军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请将军暂缓攻势,重整旗鼓,再图良策吧!”
马遵缓缓地转过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说什么?”
“末将说……请将军暂缓攻势……”
“砰!”
副将的话还没说完,马遵便猛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副将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被踹翻在地。
“暂缓攻势?重整旗鼓?”马遵状若疯魔,指着隘口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喷了副将一脸。
“老子要的是功劳!是胜利!不是他娘的暂缓!”
“你懂什么?!他们的背后!他们的背后原来是刘禅!是那个蜀汉后主刘阿斗!”
“他一个皇帝,竟敢亲率奇兵,深入我大魏腹地!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但这也是何等的天赐良机!”
“活捉刘禅!这是泼天的功劳!足以让我们封侯拜将,光宗耀祖!你懂不懂?!”
他满眼都是功勋,满脑子都是封狼居胥的幻象,整个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
“继续攻!给老子不计代价地攻!”
“他们的兵力只有三千!他们的箭矢总会射完!他们的体力总会耗尽!”
“用尸体给老子堆!也要把那道破车阵给老子堆过去!”
他已经完全疯了。
他下达了更加疯狂的命令,将剩下的士兵,分为三队。
“第一队上!打残了就换第二队!第二队累了就换第三队!不要停!发动不间断的波次攻击!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老子就不信,耗不死他们!”
他坚信,在绝对的数量和不计伤亡的疯狂攻击面前,对方那区区三千人,迟早会被活活耗死!
“呜——”
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
这一次,魏军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惨烈。
他们如同疯狗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地冲击着蜀军的车阵。
蜀军的防线,在这愈发疯狂的攻击下,终于开始出现了松动。
“咔嚓——”
一声巨响。
一辆充当壁垒的大车,在经受了数十名魏军士兵不间断的劈砍和撞击后,车轴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沉重的车厢向一侧倾斜,露出了一个足以容纳数人通过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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