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的冲天火光,终究没能瞒过黑夜的眼睛。
那片如同地狱业火般烧红了半边天穹的血色,不想引人注目都难。
再次驻扎在天水郡的魏将马遵,是在睡梦中被亲兵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摇醒的。
“将军!将军!出大事了!”亲兵的声音里带着惊惶。
马遵猛地坐起身,宿醉的头痛让他一阵皱眉,他一把推开亲兵,怒斥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将军,您快看!”亲兵顾不上礼仪,连滚带爬地扑到帐门边,一把掀开了厚重的帘布。
一股夹杂着草木灰烬味道的寒风瞬间倒灌而入,马遵的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他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针尖。
东南方向,那本该是南安郡所在的夜空,此刻却被一片广阔无垠、跳动不休的暗红色所笼罩。
那红色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连天水城头的轮廓,都被映照出了一抹诡异的血光。
“那……那是什么?”马遵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
“是……是南安!将军,南安方向……火光冲天!”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巡查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他身上的甲胄满是尘土,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嘶哑地喊道:“报——!将军!紧急军情!南安……南安郡城,被一支神秘汉军攻破!全城……全城都被烧了!”
“什么?!”
马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安?那个由草包游奕镇守的、安逸了数十年的后方郡城?被汉军攻破了?还被烧了?
这怎么可能!
诸葛亮的主力不是已经全线溃退了吗?张合将军的大军不是正在街亭方向追击吗?郭淮将军不是坐镇陈仓吗?这支汉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
“你看清楚了?是汉军?!”马遵一把揪住那斥候的衣领,双目赤红。
“千真万确!”斥候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小的亲眼看到……城头飘扬着‘汉’字大旗!那火……就是他们放的!”
马遵松开手,斥候瘫软在地。
他踉跄几步,冲到帐内的沙盘前,死死地盯着“南安”那个位置。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
神秘汉军……奇袭……焚城……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心中成型。
这不是主力,这是一支胆大包天、绕过了所有防线的奇袭部队!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抢劫!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们抢了多少东西?带走了多少人?!”他对着那斥候厉声喝问。
斥候哆哆嗦嗦地答道:“据……据逃回来的百姓说,那游奕太守囤积的数十万石粮食、府库里所有的钱粮兵甲,还有马厩里数千匹战马……全被抢光了!城中……城中数万百姓,也……也都被裹挟着,跟着汉军南下了!”
“艹!”
马遵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数十万石粮食!数千匹战马!数万人口!
这是在挖他大魏的根!这是在饮他大魏的血!
让这样一支队伍带着如此丰厚的战利品和人口,大摇大摆地回到蜀中,那将是大魏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而他马遵,作为距离南安最近的守将,却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敌人扬长而去,他将成为整个大魏的笑柄!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混杂着愤怒、羞辱与狂热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想起了数日之前,自己是如何在姜维的反叛下,献出了这座天水城。
虽然在诸葛亮退兵后,朝廷并未深究,大都督让他官复原职,但那份“降将”的耻辱,却依旧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他知道,洛阳那些文官们,早就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反复小人”。
若是这次再让蜀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数万人口和海量物资大摇大摆地回到蜀中,那他马遵,就真的成了曹魏的笑柄,成了千古罪人!
“不行!绝对不行!”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洗刷这份耻辱,建立一份不世之功,向朝廷,向天下人证明自己!
而现在,机会来了!
“来人!”
“立刻以我的名义,向长安发八百里加急!请求安西将军夏侯楙、雍州刺史郭淮,协同出兵!务必在汉中道上,将这股蜀军截杀!”
“诺!”传令兵领命,飞奔而去。
马遵在帐中来回踱步,他猜测,这支汉军的统帅,必然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敢于行此险招,算计之深,胆魄之大,简直匪夷所思。放任这样的人物回到蜀中,后患无穷!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协同出兵的将令,而是一盆彻骨的冰水。
半日后,回信到了。
信上的内容简单得近乎敷衍:“固守原地,等待都督郭淮将军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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