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圈养”的日子,又持续了将近两周。
陈见深几乎完全适应了这种昼伏夜出的节奏。他的皮肤在缺乏日照下显得愈发苍白,但在夜晚的霓虹下,这苍白反而像是某种冷硬的保护色。他对温度的感知也似乎永久性地偏移了,常温的饮用水都觉得不够冰爽,总是要加上大半杯冰块。那箱冥币依旧堆在墙角,他偶尔会瞥上一眼,心里已不再有最初的惊涛骇浪,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确认——那是他“高收入”的凭证,是维系这种扭曲生活的基石。
他甚至开始研究那些“特殊订单”的规律。他发现,送达的地点虽然诡异,但只要严格遵守“规矩”——不看不听不问,送达即走——便不会有实质性的危险。而那些随之而来的、丰厚的现实回报,则稳定得令人心安。他像一个熟练工,处理着这些阴阳两界的物流业务,心态从恐惧过渡到一种带着倦怠的“职业化”。
直到这天凌晨。
手机屏幕再次被那刺目的猩红覆盖,蜂鸣声短促如警报。陈见深正在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外喝着冰咖啡,看到提示,他只是平静地放下杯子,点开订单。
【系统强制派单:槐安路333号,育英小学旧校区,音乐教室。收货人:合唱团。备注:需准时,勿迟到。】
槐安路……育英小学……他记得那地方,据说废弃快十年了,关于它的怪谈在本地论坛上层出不穷。音乐教室,合唱团。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凌晨时分的语境下,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他照例先去“老杨记”。店里,老杨正慢吞吞地擦拭着一个古旧的铜秤,秤盘上似乎还沾着些暗红色的、像是朱砂的痕迹。看到陈见深进来,他抬起浑浊的眼。
“槐安路那边……”老杨的声音比往常更沙哑几分,“孩子多,爱闹。东西送到就行,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回头,别答应。”
“孩子?合唱团?”陈见深忍不住确认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接到涉及“孩子”的订单。
老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怜悯,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无可奈何。“嗯。没唱完的歌,总想找个人听。”他不再多说,转身从保温箱里取出一个硕大的、多层结构的餐盒,入手沉甸甸的,散发着一种甜腻得过分的奶油和水果混合的气味,像是某种劣质蛋糕。
陈见深拎着这盒“蛋糕”,骑向槐安路。废弃的育英小学被高大的围墙圈住,铁门紧锁,锈蚀得厉害。他绕到侧面,找到一处被流浪汉或者探险者弄开的破洞,钻了进去。
校园内杂草丛生,破败的教学楼像一具巨大的骷髅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惨淡的月光下。音乐教室在二楼尽头。他打着手电,踩过满是碎玻璃和垃圾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层层回音,仿佛有无数个影子在暗中模仿。
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他推开门,手电光柱扫进去——破旧的桌椅堆在墙角,厚厚的灰尘覆盖一切,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静立在教室前方,琴键残缺不全。
他将那盒巨大的“蛋糕”放在讲台上,准备按照老规矩,放下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叮……”
一声清脆、空灵的钢琴单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教室中响起。
陈见深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倒流。
紧接着,不是钢琴声,而是一阵细微的、仿佛从极远处飘来的、孩童的哼唱声。哼唱的旋律很陌生,调子古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不甘。那声音开始很轻,渐渐变得清晰,仿佛就在他身后,就在这间教室里!
“啦啦……啦……呀……”
声音空灵缥缈,却又无比真实地钻进他的耳膜。不止一个声音,是很多个,稚嫩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合唱团”。
老杨的警告在脑中轰鸣:“别回头,别答应!”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向前迈步。但哼唱声如影随形,越来越响,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细微的气息吹拂在他的后颈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却毫无生气的甜腥味。
“哥哥……听听我们唱嘛……”
一个尖细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陈见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向门口。
“为什么不听!”
“留下来听!”
身后的哼唱声骤然变得尖锐,带着浓浓的怨愤和不满。那架破旧的钢琴突然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教室里的温度骤降,呵气成冰。
陈见深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猛地冲出教室,沿着走廊狂奔。身后的哼唱声变成了尖利的、不成调的嘶喊和哭泣,紧紧追着他,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小手在拉扯他的衣服,试图将他拖回去。
他连滚爬爬地冲出教学楼,钻过破洞,一直跑到自己的电动车旁,身后的诡异声响才如同被切断般戛然而止。他瘫坐在地上,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冷汗浸透了内外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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