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黄昏,陈见深蜷缩在二楼卧室的角落,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连续数日非人的恐惧折磨,已经将他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他的意识在清醒与谵妄之间摇摆,现实与幻觉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遗骸般突兀地浮上心头。
那是他大约六七岁的夏天,随父母最后一次回乡探望祖父。记忆的画面带着老照片般的昏黄色调,却又异常清晰。他因为调皮,试图去扯祠堂一面小镜子的遮布,被祖父厉声喝止。从未见过祖父如此严厉的小见深吓得大哭。
晚上,祖父将他抱在膝头,粗糙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发,叹息着说了一句当时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深仔,莫怪阿公凶。那镜子……照的不是人,是‘念想’。好的念想是佛,坏的念想是魔。咱们陈家祖上请回来的那位……唉,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成了照影魔。它靠吃人的‘样子’活着,你越怕,它越像你,等到它跟你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的时候,它就从镜子里走出来,你就……你就没了。”
“那怎么办呀阿公?”年幼的他带着哭腔问。
祖父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老辈人传下过法子……说要是哪天它真的出来了,要想不被他替掉,就得……‘逆着影子的心意走’……具体是啥,阿公也记不清喽,太久远了,只记得好像要……‘在它最像你的时候,找到最不像你的东西’……”
这段尘封已久的对话,在此刻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陈见深被恐惧笼罩的脑海!
“照影魔……靠吃人的‘样子’活着……越怕,它越像你……”
“逆着影子的心意走……”
“在它最像你的时候,找到最不像你的东西……”
这些零碎的话语,像是一把把生锈的钥匙,在他心中撞击出沉重的回响。祖父并非一无所知!他留下过线索!虽然模糊,但这无疑是这么多天来,他得到的唯一一个具有指向性的信息!
一股混杂着希望与更大恐惧的战栗掠过全身。他希望这是真的,是一条生路;但他更恐惧——如果连这祖传的、模糊的方法都无效呢?
就在这时,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敲门声,从被他用杂物堵住的门外传来。
不是幻听!那声音真实、物理地撞击着木门,连堵门的箱子都随之微微震动。
陈见深浑身僵硬,血液瞬间冰冷。
谁?不,是什么?在敲门?
“见深……开门……”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让陈见深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那是……他父亲的声音!
可他的父亲,早在三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它已经不满足于模仿现在的他,甚至开始挖掘他记忆深处最重要的人!
“儿子……开门让爸爸看看你……” 门外的“父亲”继续呼唤着,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符合父亲性格的哀求和急切。
陈见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怖。他知道外面那个绝不是父亲,那是镜子里的东西,它在利用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情感!
“砰!”
敲门声变成了撞击!门板在剧烈震动,堵门的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门!!!”
“父亲”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扭曲,充满了非人的恶意和贪婪!
陈见深连滚带爬地向后缩,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绝望地看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碎的门,脑中一片空白。
也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祖父的那句话再次闪现——“逆着影子的心意走”!
它的心意是什么?是让我开门!是让我被恐惧支配!是让它接触到我,彻底替代我!
那么逆着它的心意……就是拒绝!是保持距离!是绝不认同!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对着门外嘶声力竭地大喊:
“滚!你不是我爸爸!滚开!!”
门外的撞击声和咆哮声,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陈见深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全身。他第一次,在绝对的恐怖中,凭借着一丝古老的警示,完成了一次微弱的、精神上的抵抗。
它退了。
不是因为他的力量,而是因为,他逆了它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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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恐怖暂时消退,但陈见深知道,这仅仅是喘息之机。镜中之物——“照影魔”——,显然拥有着远超他想象的智慧和力量。它能挖掘记忆,模仿人声,甚至进行物理干涉(那敲门和撞击无比真实)。祖父留下的只言片语是线索,但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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