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记录 - 中断后约30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陈见深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那张残留着无形压迫感的椅子,目光死死锁定在手机屏幕上。那不再是直播界面,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滚动刷新的网格视图,如同一个邪恶的视频会议软件,每一个小窗口里,都是一张惊恐、茫然或尖叫的脸,以及他们背后无比熟悉的卧室背景。
弹幕功能似乎还在运作,但已经彻底变了味。之前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和“高能预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海啸般的恐慌和求助:
“怎么回事?!谁在看我!!”
“我摄像头指示灯是灭的!为什么还在拍?!”
“救命!我卧室窗帘自己动了!!”
“它在这里!我感觉到它在这里!!”
“@见深探灵 你他妈做了什么?!关掉!快关掉!”
关掉?怎么关?
陈见深猛地扑向那套直播设备,手指颤抖地按向主机上的电源键。没用。长按强制关机,屏幕依旧亮着,那些来自全球各地的卧室影像稳定得令人绝望。他发疯似的去拔电源线,去抠电池——然而,设备依然在运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能量在维持着它的工作。
“没用的……关不掉……”他对着空气嘶哑地喃喃,声音被麦克风清晰地捕捉,传遍了每一个“窗口”。立刻,更多的咒骂和哭嚎弹幕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屏幕上其中一个窗口吸引了陈见深的注意。
那是一个网名叫“夜猫子阿斌”的观众,他的背景是一间凌乱的大学宿舍。他原本正对着屏幕惊恐地叫骂,突然,他身后的衣柜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自行打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阿斌猛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谁?!谁在里面?!”他声音发抖,抄起桌上的一个水杯,壮着胆子一步步挪向衣柜。
所有能看到他窗口的观众,包括陈见深,都屏住了呼吸。弹幕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阿斌颤抖着手,猛地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里面只有胡乱堆砌的衣服和杂物。
他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对屏幕说什么,表情却骤然僵住。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自己电脑桌的桌面。那上面,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而此刻,那只透明的塑料杯外壁上,正凭空缓缓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冰冷异常。
阿斌惊恐地后退,撞倒了椅子。在他窗口的影像彻底混乱、最终黑掉之前,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通过他的麦克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叹息。
“夜猫子阿斌”的窗口黑了。
紧接着,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屏幕上开始接二连三地有窗口变黑。有时是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有时是画面毫无征兆地熄灭,有时则是窗口里的影像变得扭曲、布满雪花,最后归于沉寂。
每一个黑掉的窗口,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见深和剩余观众的心上。那不是网络断开,那是一种……被“选中”的标记。
恐慌呈指数级蔓延。
“它在顺着网线找人!”
“断开网络!快!”
“没用的!我拔了网线手机还在拍!”
“我们都被诅咒了!都是因为你!陈见深!”
陈见深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减少的、充斥着绝望面孔的窗口,看着弹幕里对他滔天的恨意和诅咒,一种比见到鬼魂更深沉的冰冷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不仅是受害者,他更成了帮凶,是他亲手搭建了这个通往无数私密空间的死亡直播平台。
他猛地抬起头,环顾这个熟悉的房间。表叔的亡灵已经不在这里,但它无处不在。它通过这该死的直播信号,它的“目光”正笼罩着每一个曾经观看过这场娱乐至死的狂欢的人。
就在这时,陈见深自己的手机屏幕,那个显示着他自己惊恐脸孔的窗口,突然开始闪烁。影像扭曲了一下,背景不再是这间逝者的卧室,而是……变成了他自己家的客厅!
画面中,客厅的灯还亮着,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但沙发上,其中一个抱枕的位置,和他记忆中的摆放,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差别——它被挪动了几公分,像是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然后,画面又切回到了这间卧室,切回了他惨白的脸。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明确的宣告:我看得到你,也去得了你家。
“啊——!”陈见深终于崩溃地大叫出来,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手机没有碎裂,屏幕依旧亮着,映照出他扭曲绝望的脸,以及屏幕上仅存的、寥寥无几的、同样在发出无声尖叫的窗口。
直播,仍未结束。
或者说,这场由亡灵主导的、面向所有“观众”的“真实秀”,才刚刚进入**。
而陈见深,这个曾经的主播,如今和成千上万的观众一样,都成了舞台上等待被凝视的演员。
唯一的导演,是那个已经谢幕,却又无处不在的……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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