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望不到尽头的荒凉古道上吱呀前行,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酷刑,碾过秦安支离破碎的身体。灰蒙蒙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的衰败死寂气息,比最阴寒的煞气更令人窒息。
那老农不再回头,仿佛车上载着的只是一段枯木。
秦安艰难地维持着清醒,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断裂的骨头,剧痛如同潮水,一**冲击着他近乎溃散的意识。丹田内,那筑基漩涡黯淡无光,裂纹遍布,如同一个被打碎的破碗,再也蓄不住丝毫灵力。
废了。
几乎等同于修为尽废。
若非《星辰锻体诀》的功法本能仍在缓慢运转,汲取着那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星辰之力,尽管这里的星辰似乎也死气沉沉,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他恐怕早已在路上彻底散架。
他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燃烧的火种,支撑着他。
他尝试调动那微弱如丝的星辰之力,引导它们,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一点点地去缝合体内断裂的经脉,温养破碎的内腑。
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且痛苦万分。如同用烧红的钝刀,一寸寸刮过神经。
但他别无选择。
牛车不知行进了多久,天色始终是那副令人压抑的灰蒙。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片低矮破败的土坯建筑群,歪歪扭扭地聚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濒死的土坟包。
村落。或者说,是这片死寂荒原上勉强称之为聚居点的地方。
土墙大多已经坍塌,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废墟间刨食,听到牛车声音,警惕地抬起头,露出饥饿而麻木的眼神。
老农赶着牛车,在一个半塌的土院前停下。他吃力地将秦安从车上拖下来,半拖半抱地弄进一间低矮、昏暗、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土屋里,扔在角落一堆干草上,然后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走到屋外,蹲在门槛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
秦安躺在冰冷的干草上,环顾四周。家徒四壁,除了他身下的干草,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一个歪斜的陶罐。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继续那缓慢而痛苦的自我修复。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
屋外传来蹒跚的脚步声,一个更加佝偻、端着半碗浑浊泥水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看到秦安睁着眼睛,似乎愣了一下,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像是死水里投入了一颗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麻木。
她将破碗放在秦安嘴边,示意他喝。
秦安艰难地抬起头,抿了一口。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苦涩味道,几乎难以下咽,但对于干渴欲裂的喉咙来说,无异于甘泉。
老妇人看着他喝下,没说什么,又蹒跚着出去了。
此后,每日那老妇人都会送来半碗泥水和一小块黑硬、硌牙、不知用什么做的干粮。
秦安默默地接受着这微不足道、却可能是这对老农夫妇能拿出的全部施舍。他无法言语,只能用眼神表达一丝谢意。
在无人打扰的漫长时光里,他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身体的修复和那本《星辰锻体诀》的研习中。
这里的灵气近乎枯竭,但奇妙的是,那来自亘古星空的星辰之力,虽然微弱,却依旧能穿透这死寂的天空,丝丝缕缕,从未断绝。
《星辰锻体诀》的玄奥远超他的想象。它并非简单地吸收星辰之力,而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引导星辰之力淬炼肉身每一寸细微之处,从皮膜、到血肉、到筋骨、甚至深入骨髓!过程极其痛苦,如同被无数冰冷的星辰碎片反复切割、打磨,但效果却也惊人。
他发现,在这灵气枯竭之地,这炼体法门竟成了他恢复的唯一希望!
他如饥似渴地钻研、尝试。
同时,他也开始留意、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从老农夫妇极少量的、麻木的交谈中,从偶尔路过村落的、同样面黄肌瘦的行商零星的词语里,他艰难地捕捉着信息。
这里被称为「遗弃之地」。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曾生机勃勃,但一场无法形容的「大灾变」抽干了这里的灵机,断绝了仙缘,土地变得贫瘠,天空永远灰蒙。活着,成了唯一的目的。
语言与他在青牛山时所知相似,却又有诸多变异,语调古怪,词汇匮乏。
他就这样,一边如同最坚韧的野草般顽强修复着身体,一边如同学语的婴孩般笨拙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伤势在星辰之力的缓慢滋养下,一点点好转。断裂的骨头开始愈合,撕裂的经脉重新接续,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不再是随时会死的状态。
那老农偶尔会看他一眼,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个捡来的「破烂」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一天,村里唯一的那个行商再次路过,用几块发霉的干粮,向老农换取了角落里那件秦安换下来的、早已破烂不堪的幽冥宗劲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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