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初啼，初露锋芒 第86章 雨夜孤舟，密室残魂

江南入了梅。

细雨如酥，连绵不绝，将江宁城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中。青石板路被洗得油亮，沿河两岸的柳枝低垂，偶有乌篷船划过河面，搅碎一池倒影，也搅动着水下暗涌的流言。

靖王萧玦离京南下的消息，如同这无声的春雨，悄然渗透进江南的每一寸肌理。明面上，摄政王殿下是“巡视漕运，体察民情”，但嗅觉灵敏的人都从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林家倒台的余波未平，靖王亲至，这江宁城的风，怕是要变了方向。

运河之上，一艘看似普通的官船破开雨幕，悄然航行。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载重不轻。船舱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凡。萧玦未着王服，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以及沉淀下来的、比以往更加深邃的冷厉。他站在舱窗边，望着窗外迷蒙的雨景，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白玉佩。玉佩样式简单，却是在楚清弦于楚国公府初露锋芒时，他命人暗中雕琢，一直未曾送出。如今，物是人非，唯有这冰冷的玉石，还能寄托一丝无处安放的念想。“殿下，前方三十里便是江宁码头。”墨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舱内的寂静。“韩将军已按您的吩咐，明面撤去了大部分搜捕人手，只在几处关键节点布下暗哨。安郡王……依旧没有踪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萧玦“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蒸发？他还没那个本事。不过是躲进了更深的阴沟里，等着时机，再出来咬人。”他顿了顿，问道：“阿砾前辈那边，可有收获？”

江宁城内，一处临河而建、看似普通的民宅小院里。阿砾盘膝坐在院中一株老槐树下，任由细雨打湿他花白的头发和粗布衣衫。他双目微阖，膝上的白色短匕不再散发光芒，而是如同沉入水底的玉石，与周围的地脉、水汽无声地交融。他在“听”。守山人的感应，并非简单的探查能量，而是倾听这片土地本身的“呼吸”与“低语”。草木的枯荣，流水的缓急，地气的沉浮，乃至潜藏在这座古城千年岁月中的残存印记，都是他感知的一部分。自从那夜玄妙观之事后，他便脱离了韩擎的官方体系，独自循着那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邪异“标记”气息，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追踪着安郡王可能留下的痕迹。那气息时断时续，狡猾地混杂在城市的烟火气与梅雨的湿浊之中，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雨声淅沥，掩盖了许多杂音。不知过了多久，阿砾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并非那邪异标记本身，而是一股……极其微弱、充满了恐惧、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古老韵味的……魂力波动。那波动来自地下，来自城市西南角，那片原本属于林家、如今已被查封荒废的庞大宅邸区域。不是活人，更像是……一道被长久禁锢、即将消散的残魂，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哀鸣。

是夜，雨势稍歇。阿砾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府。昔日雕梁画栋的府邸，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疯长的杂草，在朦胧月色下显得鬼气森森。巡逻的官兵只在主要通道设卡，对于这片占地极广的废墟深处，难免有所疏漏。他循着那丝微弱的魂力波动，绕过倒塌的假山，穿过荒芜的花园，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府邸最深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废弃石井旁。

波动，正是从这井底传来。井口被厚重的石板封死，石板上刻画着一些早已模糊的镇封符文，看痕迹，年代远比林家更久远。阿砾指尖凝聚一丝地脉生机，轻轻拂过那些符文，符文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那封禁之力竟在守山人独特的力量下暂时失效。他移开石板，一股混合着陈腐、阴冷与淡淡腥气的风从井底涌出。他没有犹豫，抓住井沿残存的绳索，敏捷地滑了下去。井底并非淤泥，而是一条向侧方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密道墙壁潮湿，长满滑腻的苔藓，空气中那股绝望的魂力波动愈发清晰。前行约十数丈，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仅丈许方圆的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具通体漆黑、非木非石、表面刻满扭曲符文的棺椁。那令人心悸的魂力波动，正是从这棺椁中传出！而在棺椁旁边，散落着几件物品——半截刻画着诡异图案的兽骨，一小撮暗红色的、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泥土，以及……一本翻开的、以某种奇异兽皮制成的古老书册！书册翻开的页面上，描绘的正是如何以特殊血脉残魂为“饵”，结合特定媒介，进行更隐蔽、更恶毒的“标记”仪式！阿砾脸色凝重，他走到棺椁旁，能感觉到里面那道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怨怼。这绝非自然形成的怨灵，而是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剥离、禁锢于此，作为某种邪恶仪式的“燃料”或“信标”！

他尝试以地脉生机沟通，但那残魂的意识早已混乱破碎，只能传递出无尽的恐惧，以及几个模糊的、不断重复的词语片段：“……眼……看着……逃不掉……林家……罪……血……”是林家的族人？还是与林家关联极深的某个人？被安郡王和柳文渊当成了试验品和工具？阿砾的目光落在那本兽皮书册上。这本书，显然比之前在书房找到的那本更加古老，也更加危险。安郡王仓皇逃窜，竟将此物遗留在此，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书册拿起，仔细查看。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兽皮书册的瞬间——“嗡！”书册之上，那个描绘着“标记”仪式的图案，猛地亮起一道微弱的灰光！一股阴冷、黏腻的意志，如同潜伏的毒蛇，顺着那灰光，骤然反向朝着阿砾的灵觉缠绕而来！

与此同时，石室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细小符文，无声无息地亮起，随即如同气泡般破裂。

远在数十里外，运河官船上的萧玦，心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悸！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种被窥视、被标记的感觉，再次隐隐浮现，虽然极其微弱，却让他瞬间警醒！“墨羽！”他厉声喝道，“传令韩擎，立刻包围林府废墟！阿砾前辈有危险！”而石室之内，阿砾闷哼一声，白色短匕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斩向那道缠绕而来的恶意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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