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
一早,丁陌捧着碗汤饼(面条),一口汤饼一口蒜瓣,吸溜吸溜吃得满头大汗。面前摆着的是文雁从外面买回来的五香豆干、酱瓜、腌莴笋和咸鸭蛋,陈山正狗腿地在一边儿给丁陌剥蒜瓣。
文雁对于今日的早饭很不满意。不论这腌菜还是豆干,哪怕那鸭蛋都比自己手艺差远了。
幸好自家小爷不挑嘴,就是饭量惊人,一大早就扒拉了三大碗汤饼。
文雁心里盘算,反正过年自家也得吃,索性一会儿叫上自己男人,上街买齐全了,回家自己弄。怎么也不能委屈自家小爷的嘴不是。
丁陌正吃得得劲,就见张锦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哎呀,蔫头耷脑的,一看花郎这是一夜没睡,昨晚累坏了吧。”丁陌呲着牙,一脸贼笑。
张锦无精打采地说道:“一夜没睡是真的……”
丁陌刚刚只是调笑,听张锦说一夜未睡不禁一怔,仔细打量了眼张锦周身上下:
“不对啊,神藏于目,元阳未泄。你还真能和落璃谈一夜诗词不成?”
“少用读书人那些腌臜玩意儿辱我清白,文嫂快弄点儿吃的来!”
文雁早就盛好一碗汤饼,听闻便笑呵呵地端过来。
虽然才到这新东家不到一日,但文雁和自己丈夫就莫名地喜欢上这宅子。宅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宁、随和,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清静。而且新东家一点儿架子没有,就像是自家弟弟一般。
当然,这只是内心感觉而已。在高门大院里做了这么久的仆从,边界感的定位很清晰的,不能因为东家宽厚便以为淡化尊卑位置。
就是对于自家小爷和张锦之间的关系,丁陌没说,陈山、文雁也看不明白。
昨夜二人在被窝里嘀嘀咕咕讨论过,说张锦是随从吧,这二人说话不分尊卑。说是兄弟吧,不同姓,而且明显是张锦听命于自家小爷。
总之,也得尽心伺候着就对了。
等张锦呼呼啦啦吃完早饭,文雁简单打扫下桌面就和陈山退出房间,张锦一夜未归明显是自家小爷有安排的事儿要办。自己少听,不问,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张锦掏出几张纸:“这是落璃昨夜写的,你先看看。”
丁陌看了几眼笑道:“上次这小皮娘没说实话啊。今儿这几张纸倒是有几分可信。”
张锦掏掏耳朵:“昨晚我还有别的发现,说完我还得去补觉。一会儿你慢慢看!”
丁陌放下那几张纸,好整以暇地看着张锦。
张锦灌了口茶水,说道:
“昨个后半夜,我听着外面没动静,就让落璃姑娘自己写下知道的事儿,我去了趟四楼。”
金枢楼丁陌去过两次,都是从三楼直接去的五楼,四楼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丁陌二人这几日没事儿的时候也聊过这个事儿,所以张锦昨夜就悄悄摸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丁陌问道。
“四楼挂着锁,我没敢动。我又回去从三楼翻了窗户爬上去的,幸好四楼有个小窗没关。我翻进去你猜看到了什么。”张锦神秘兮兮地说道。
丁陌笑呵呵地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道:
“你要想讲评书,我让文嫂再端盘儿瓜子儿进来,反正我不困。”
见丁陌不肯捧哏,张锦撇撇嘴:
“玉京都的聚米图。而且不光城里,附近的地貌也有。制作非常的精良,我仔细找了下,咱们这个宅子的位置都有。而且……”
聚米图就是沙盘。丁陌一听有这东西,顿时来了兴趣。
“而且什么……”
张锦顿了顿,继续说道:“聚米图最上面那片儿,虽然不如其他地方做得精良,但是也有了个大体轮廓了。”
最上面儿是哪儿,当然就是大纪皇宫了。
丁陌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几千年来,封建王朝政治中最敏感、最核心的一个矛盾——中央皇权与地方藩王的关系。
别说是玉京都的聚米图了,便是京城堪舆图,那也是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和政治机密。
一个就藩的亲王绘制京城的聚米图,这可不仅仅是犯忌讳,而是等同于谋反的,一等一的死罪。看样子淮南王一个“谋逆大罪”是妥妥的跑不掉了。
丁陌突然顿悟,猛地一拍脑门:
“我说萧知晦那货怎么这么爱装风流名士,整日站在露台俯视全城……感情是在做聚米图!”
张锦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说道:“那聚米图上应该还画着什么东西,只不过太暗了,我看不清楚。”
丁陌摩挲着下巴:“这个可是好玩意儿啊,咱得想个办法搬回来。”
“噗!”张锦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你可想清楚,私藏京城堪舆可是死罪啊,更何况是聚米图。再说,咱这宅子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弄回来你放哪儿?”
张锦行伍出身,对聚米图也是颇感兴趣,再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劝丁陌放弃这个想法,而是在想可藏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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