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老子也穿越了 第87章 无形变数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薄雾如轻纱般温柔地笼罩着江宁城。小院中，众人早已准备停当，肃穆的气氛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墨谪仙一袭墨色长衫立于院中，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古剑，沉静中蕴藏着锋芒。孙伯武、墨北山等人神色凝重，连平日里最为跳脱的孙十七，此刻也收敛了笑容，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忧色。

张天落心中七上八下，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穿行在尚未完全苏醒的静谧街巷。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想——隐世的高人、朝中的权贵、或是与“寒子”相关的神秘人物，但墨谪仙始终讳莫如深，让他捉摸不透。

马车最终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宅邸前停下，白墙黛瓦，门庭低调，若非早有准备，绝不会想到此间主人身份非凡。早有仆从在门前静候，无声地引着众人入内。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布局雅致中暗含玄机，一草一木仿佛都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静室门前。仆从躬身退下，墨谪仙略一整理衣袍，神色平静地推门而入。

静室内，檀香袅袅，沁人心脾。一人背对门口，临窗而立，正欣赏着窗外一株姿态奇古的梅花。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人面容时，张天落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之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赫然便是那日在紫金山巅，旁观孙又左与岑溪童对弈，并出面调停的老者！而更让张天落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的是，这张脸，与他昨日在西市混乱中惊鸿一瞥、那辆华贵马车的主人，以及邱龙咬牙切齿提及的“国师何今通”，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竟然是他！那个看似超然物外的弈棋老者，就是权倾南唐的国师何今通！而自己，昨天阴差阳错，竟然救了……或者说，无意中干扰了邱龙对这位“熟人”的刺杀！

何今通的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在墨谪仙脸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仿佛早有默契。当他的视线落到张天落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和了然，随即化为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小友，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昨日市集之上，老朽还未曾好好谢过你的援手之恩。”

张天落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狂潮，瞬间冲垮了他的思绪。

墨谪仙似乎对张天落与何今通的“再次”相见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开口：“何师，人已带到。”

何今通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静室布置极简，仅有几个蒲团和一张矮几。众人依序坐下，张天落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恍恍惚惚地坐在了这位传奇国师的对面。

简短寒暄后，孙伯武从怀中郑重取出一物，双手奉上，正是当日在那诡异幽魂谷中，徐北轮交给他的那枚玉牌。孙伯武沉声道：“何师，此物乃徐北轮所赠，言及或对您有所助益，但我等觉得此事蹊跷，不敢擅专，特来呈予您定夺。”

张天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掌心渗出冷汗。他紧紧盯着何今通的表情，回想起徐北轮那阴郁的眼神和幽魂谷的诡异气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玉牌绝不是什么“助益”，更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生怕何今通接过玉牌的瞬间便会发生不测。

然而，何今通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玉牌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脸上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惊。他轻轻捋了捋长须，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秋毫的淡漠：

“师弟他的心计，用过了。”

短短一句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在场除了墨谪仙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张天落，都僵在当场，心中一片冰凉。

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愤怒或探究，只有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淡漠。仿佛徐北轮处心积虑的一切谋划，在他眼中都如同孩童拙劣的把戏，不值一提。

孙伯武举着玉牌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显然，他和墨谪仙等人预想了多种何今通可能的反应，却独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评价。

施计者徐北轮恐怕绝不会想到，他耗尽心血布下的棋子，在师兄眼中竟是如此不堪。而入计者（或者说，主动将计就计把“计”带来的墨谪仙等人）也同样没想到，他们郑重其事带来的“关键证物”，只换来了目标人物一句近乎评语的淡然处之。

何今通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玉牌，微微摇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总以为凭借这些外物诡道，便可动摇根本，却不知，大道煌煌，岂是区区魍魉伎俩所能遮掩？”

他这才缓缓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拈起那枚玉牌，并未仔细查看，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随手将其置于矮几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却冰冷的轻响。

“此事我知道了。”何今通不再看那玉牌，转而将目光投向墨谪仙和张天落，特别是深深看了张天落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你们带来的‘变数’，比这枚棋子，要有趣得多。”

静室内一片死寂。张天落看着矮几上那枚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魔力的玉牌，又看看神色平静无波的何今通，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位国师的深沉与淡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邱龙他们，真的了解他们要刺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而墨谪仙带他来见何今通，真正的目的，似乎才刚刚显露冰山一角。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何今通那句“你们带来的‘变数’，比这枚棋子，要有趣得多”，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中扩散开来，含义却各不相同。

孙伯武、墨北山等人神色更加凝重，他们带来的玉牌被轻易定性为“师弟的心计”，而何今通显然更关注墨谪仙，以及……张天落这个意外因素。墨谪仙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何今通的反应早有预料，或者说，他带张天落前来，本意就是为了让何今通看到这个“变数”。

张天落自己则是心潮翻涌。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展示的奇特物品，而何今通那双仿佛能洞悉前世今生的眼睛，正试图看穿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那个来自异世的秘密。

“变数？”张天落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自嘲和试探，“国师大人指的是我昨日多管闲事，还是指……我这个人本身？”

何今通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显得慈和，却更添深不可测。“小友何必自谦？昨日市集，是缘法，也是你本心所致。老朽所言变数，并非单指一事一物。”他的目光转向墨谪仙，带着询问之意，“谪仙，你既带他来，想必也有所感。”

墨谪仙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故：“他的存在，扰动了既定的轨迹。紫金山是，昨日西市亦是。甚至……更早。他的身上，有某种与‘他’相似的……印记。”

“他？”何今通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丝，“你是说……寒子？” 这个名字被吐出时，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连空气都似乎为之一滞。孙伯武、墨北山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那是一种混合着敬意、遗憾与深深忧虑的神情。

张天落敏锐地察觉到，静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微妙、肃穆。寒子，这个名字显然代表着一段沉重而关键的过往。

何今通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他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株古梅，背影显得异常肃穆。“寒子……墨家上一代的巨子，雄才大略，心系天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追忆，“我等皆知，他已于多年前，为促成联合诸国共御契丹之大业而殒命。他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止息纷争，凝聚诸夏之力，共抗北疆大敌，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天落愣住了。与他之前想象的阴险角色不同，何今通对寒子的评价，听起来竟是一位令人敬重的悲情英雄？是为了联合抗辽而牺牲的？

何今通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张天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说你不是你自己……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寒子虽逝，但其志未绝。他生前布局深远，网络天下豪杰，其理念、其精神，乃至其部分未竟的计划，或许仍在暗中延续。你身上那种与世格格不入的特质，那种不经意间搅动局势的能力，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寒子当年寻求‘变数’以打破僵局的某种设想。你未必是他的棋子，但你的出现，可能无意中触动了他遗留的某些脉络。”

张天落听得心绪复杂，既有对那位已故巨子的些许敬佩，更有一种被卷入宏大叙事的茫然。“可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与墨家、与抗辽大业有何干系？”

“时势造英雄，亦或者，英雄识时势。”何今通意味深长地说，“寒子当年欲合纵连横，需洞察时局，更需借助各方力量，甚至是不拘一格的‘变数’。你的‘不同’，在有心人眼中，或许正是一种难以预测的力量。如今北疆压力日增，朝廷内部和战不定，寒子未竟的事业，依然是悬在许多志士心头的大事。” 他的目光扫过墨谪仙等人，墨谪仙的眼神冷冽中带着一丝坚定，显然，墨家众人始终未曾忘记先代巨子的遗志。

张天落恍然大悟，原来墨谪仙等人带他来见何今通，不仅仅是为了探查他身上的异常，更深层的，或许是希望借助他这个“变数”，来评估其对当前局势、乃至对延续寒子抗辽理念的可能影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张天落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他不想被卷入家国大义的政治漩涡，但似乎已无法脱身。

何今通走回座位，重新坐下，神色恢复平静：“顺势而为，明心见性。小友，你无需刻意去做什么，也不必急于摆脱什么。守住你的本心，看清你脚下的路。无论寒子的遗志如何，无论各方势力有何图谋，你自己的选择才是关键。是置身事外，还是在这乱世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皆由你心。”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墨谪仙，带着一种深意：“谪仙带你来找我，想必也是希望你看清这潭水的深浅。如今，脉络已清晰些许。寒子之志，关乎天下，而天下之势，亦关乎每一个人。如何前行，好自为之。”

谈话似乎到此为止。何今通没有强迫，只是点明了局势和张天落所处的微妙位置。这让张天落感到压力巨大，但也隐隐明白了自己可能扮演的角色。

众人起身告辞。何今通并未挽留，只是在他们离开静室前，对着张天落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话语中带着嘱托与警示：“小友，江宁水深，漩涡暗藏。昨日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契丹铁骑虎视眈眈，这江南繁华之下，暗流汹涌。你好自为之，莫负了……这身不由己卷入的时运。”

走出那处低调却令人倍感压力的宅邸，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张天落才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稍稍松动。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照不透他心中的纷乱思绪。

墨谪仙走到他身边，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现在，你明白了？”

张天落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明白了一点，但肩上的担子仿佛重了千斤。我本以为是个人的诡异遭遇，没想到却牵扯到天下大势，牵扯到一位逝去英雄的未竟之志。”他看向墨谪仙，眼神复杂，“你们带我回来，真正想让我看到的，是这个吗？看到这危机四伏的局势，看到寒子巨子的遗志？”

墨谪仙没有否认，目光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铁蹄扬尘的威胁：“寒子巨子之志，亦是墨家之志，亦是无数期盼安宁者之志。你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在这盘大棋中，或许也是一个契机。是选择逃避，还是面对，在你。”

张天落沉默不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已经关闭的宅门，心中波澜起伏。国师何今通，其师弟徐北轮，刺客邱龙，已故墨家巨子寒子那未竟的抗辽大业，还有身边这群背负着先人遗志的墨者……他原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却似乎被推到了时代浪潮的边缘。

而他现在需要思考的，不再仅仅是自身的安危，还有在这家国天下的大局中，自己这颗意外的“棋子”，究竟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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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何府，压抑的气氛并未随距离而消散，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众人紧紧包裹。阳光下的江宁城依旧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张天落却觉得这一切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墨谪仙等人沉默地走着，步履匆匆，显然不想在这是非之地久留。

回到那座暂时栖身的小院，院门“吱呀”一声关上，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暂时隔绝。孙十七终于忍不住，一拳捶在身旁的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娘的！这么说，咱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在何师眼里就是个笑话？徐北轮那老小子，在看到他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孙伯武相对沉稳，但眉头也锁成了“川”字：“何师的态度，确实出乎意料。他似乎……对徐北轮的伎俩不屑一顾，反而更在意天落。” 他的目光转向张天落，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天落，何师和谪仙所言，关于寒子巨子……你可有什么头绪？”

张天落靠在一旁的廊柱上，感觉身心俱疲。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伯武叔，我比你们更糊涂什么抗辽大业，在今天之前，我根本闻所未闻。我只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顿了顿，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墨谪仙，“谪仙，你们早就知道寒子的事，带我来江宁，见何今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看看我这个‘变数’，能不能为你们所用，或者说，为寒子巨子未竟的事业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和疲惫。任谁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被如此宏大而沉重的命题裹挟，都难以平静。

墨谪仙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直视张天落，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最初带你同行，是因你身负疑点，需查明缘由。紫金山之事，印证了你非比寻常。见何师，一是为确认徐北轮玉牌之事，二是为让他一观你这‘变数’。” 他声音清冷，但话语却清晰无比，“寒子巨子之志，非为私利，乃为天下苍生免遭铁蹄蹂躏。我等继承其志，然势单力薄，需聚沙成塔。你的出现，搅动了既定格局，带来了不确定性，而这不确定性，在僵持之局中，或许便是破局之机。并非利用，而是……一种可能性。”

“可能性？”张天落咀嚼着这个词，感觉肩上的无形压力又重了几分，“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能连自保都成问题，何谈破局？”

“普通人不会引来‘寒子’遗留的关注，不会在紫金山引发异象，更不会恰巧卷入国师遇刺。” 墨北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天落，时势如此，非你我能独善其身。契丹狼子野心，南唐朝堂却和战纷争不休。一旦江北防线有失，战火必将蔓延，届时玉石俱焚，无人可免。寒子巨子当年呕心沥血，便是要避免这般局面。何况你已是棋局中的重要一环，执棋者不会让你一直游离在外。何师遇刺，或许只是开端。江宁这潭水，很快就会因你而彻底搅浑。”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负责在外打探消息的急孙小八匆匆地推门而入，脸色凝重。

“十七叔，谪仙叔！出事了！”孙小八喘着气，“城里贴出告示，国师何今通遇刺一案，朝廷震怒，下令严查！现在街面上到处都是巡查的兵丁和暗探！而且……有消息说，刺客中有人受伤逃脱，官府正在全力搜捕，画影图形都出来了！”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张天落更是心头一凛，邱龙！他受伤了？还是其他刺客？

孙小八继续道：“还有……听说朝廷对北方李守贞的态度，因为何师遇刺一事，可能生变！主战派的声音受到了压制！”

这个消息，无疑印证了邱龙刺杀行动的失败，甚至可能产生了反效果。张天落想起邱龙那执拗的眼神，心中一阵复杂。

墨谪仙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风暴已起。各自谨慎，没有我的允许，暂时不要轻易外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张天落身上，“特别是你。”

张天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他明白，从现在起，要时刻警惕来自朝廷、来自邱龙背后势力、乃至来自其他未知方向的危险。

这小小的院落，仿佛成了暴风眼中的暂时宁静之地。而张天落知道，这宁静，随时都可能被打破。他抬头望向江宁城上空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心中默念：守住本心……在这步步杀机的漩涡里，我这份来自异世的“本心”，真的能成为护身符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对真相的接近，悄然苏醒。

也许，在这乱世之中，完全独善其身只是一种奢望。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或许真的需要先看清这盘棋，找到自己的位置。

江宁城的暗流，因为张天落这个意外到来的“变数”，正悄然加速涌动。而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