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汪臧海 赤地玄踪：赤谷问道

昆仑山东北缘的丹霞地貌，在正午的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赤红色的砂岩山丘连绵不绝，如同被巨神用饱蘸赭红与橙黄的画笔肆意挥洒过，嶙峋怪异，寸草不生。唯有那条混浊宽阔的大河（阿卜杜勒推测可能是车尔臣河下游），如同一条疲惫的土黄色巨蟒，在干渴的红色大地上艰难穿行，带来一线生机。

小队从悬崖洞口艰难下到谷底，双脚重新踏上坚实却滚烫的地面。与昆仑山腹地的阴冷潮湿判若两个世界，这里的干热几乎瞬间抽干了他们肺里的水分，嘴唇立刻开始皲裂。

“必须尽快找到水源补充，还有食物。”汪臧海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他望了一眼头顶毒辣的日头，又看了看手中那块依旧温润的墨玉石，“按照此石纹路与山势对应来看，我们确实偏离了直至于阗古城的方向，现在可能处于且末王国西部边缘，或是某个部落交界地带。”

当务之急是确定方位和获取补给。他们沿着大河向下游方向行走，河岸两侧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芦苇和耐盐的灌木，偶尔能看到动物足迹，但人烟绝迹。

沙赫拉兹再次展现出他荒野求生的顶级能力。他通过观察河岸泥土的湿度、植被的分布以及天空中飞鸟的动向，找到了一处地下水渗出点。众人用手和简陋工具挖掘，果然在干燥的河滩下数尺深处，挖到了略显浑浊但可以饮用的地下水。虽然带着土腥味，但此刻无异于甘泉。

补充了饮水，但食物问题依旧严峻。携带的干粮早已告罄。沙赫拉兹利用自制的套索和陷阱，捕捉到了几只沙鼠和一条不小的沙漠蜥蜴，赵斥候则用弓箭射落了几只停在河边饮水的野鸽。这些食物虽然粗糙，但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

夜晚，他们在一处红砂岩的背风处扎营，燃起小小的篝火，烤炙着来之不易的食物。星空璀璨，与昆仑山腹地模拟的星空大厅不同，这里的夜空原始而浩瀚，银河横贯天际，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汪臧海仰望着星空，借助星辰重新校准方位。“北斗指东，大火偏南……我们确实在且末以西。要前往于阗，需向西南方向折返，但前方……”他看向西南方那片在夜色中更显深邃黑暗的连绵山影，“似乎并非坦途，山势险峻，恐有高山阻隔。”

阿卜杜勒老爹拨弄着篝火，忧心忡忡：“且末与于阗之间，隔着莽莽昆仑的支脉和浩瀚沙海，古道艰难。我们人手单薄，物资匮乏，贸然闯入，凶多吉少。”

就在众人商议下一步行动时，守夜的士兵发出了低沉的警报：“有火光！远处有移动的火光！”

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熄灭篝火，隐蔽到岩石阴影中。只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串如同星辰般移动的火把光芒，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从火光的数量和移动速度看，像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马队。

“是商队？还是……那伙私人武装追来了？”纳斯尔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皮筒。

沙赫拉兹凝目远眺，缓缓摇头：“不像商队，队形太散，火光也摇摆不定。更像是……游牧人的迁徙或者巡逻队。”

随着马队靠近，在星月微光下，已经能隐约看到骑马者的轮廓。他们穿着宽松的皮袍，戴着翻毛的皮帽，马背上驮着行李，确实是游牧民族的装扮。

汪臧海略一沉吟，做出了决定：“我们主动现身，表明善意。在此荒僻之地，与当地人冲突绝非明智之举。阿卜杜勒老爹，沙赫拉兹，随我前去交涉。赵兄，你们在此戒备，见机行事。”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武器留在显眼之处以示无恶意，然后带着阿卜杜勒和沙赫拉兹，迎着马队的方向，走到一处开阔地带，举起双手，示意空无一物。

马队显然也发现了他们，速度慢了下来，火把向两侧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汉子，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汪臧海三人，又看了看他们身后岩石区的阴影，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突厥语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赤鬼之地’宿营？”

阿卜杜勒老爹上前一步，用熟练的突厥语，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尊贵的勇士，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旅人，在昆仑山中迷了路，侥幸穿出，流落至此。我们并无恶意，只想问明方向，换取一些食物。”

刀疤汉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样子，尤其是汪臧海明显是汉人的面孔：“迷路？从昆仑山出来？哼，那山里除了吃人的雪豹和要命的悬崖，还有什么？你们……”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沙赫拉兹背上的长弓和腰间那把造型奇特的弯刀上，眼神微微一凝，“你这把刀……有点像西边‘鹰部’勇士的风格？”

沙赫拉兹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刀疤汉子脸色稍缓，“鹰部”似乎在游牧部落中颇有声望。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我是‘赤牙’部落的百夫长巴特尔。你们说迷路，要去哪里？”

“我们想去于阗古城。”汪臧海开口道。

“于阗？”巴特尔嗤笑一声，“你们走反了！于阗在西南边，隔着‘恶魔之喉’达坂和千里戈壁！就你们这几个人，这点行装，想去于阗？简直是给沙漠里的胡狼送肉！”

他顿了顿，看着汪臧海：“看你们样子，也不像普通商旅。既然是从山那边来的……最近山里不太平，听说‘黑鹰’的人在发疯一样找什么东西，还有一伙穿着奇怪、说话听不懂的‘外人’也在山里转悠。你们没碰到？”

汪臧海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我们一路艰难，只求活命，并未深入招惹是非。”他巧妙避开正面回答，转而问道：“巴特尔勇士，请问除了翻越‘恶魔之喉’，可还有其他相对安全的路径能通往于阗方向？或者，附近可有较大的绿洲集市，能让我们补充物资，雇佣向导？”

巴特尔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安全的路径？没有！‘恶魔之喉’是最近的路，但也最危险。绕路的话……可以向南，沿着我们部落放牧的边缘走，穿过‘风哭峡谷’，那边能绕开最高的达坂，但路程远一倍，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忌惮，“风哭峡谷深处，靠近‘沉睡之城’的地方，邪门得很，晚上能听到奇怪的哭声，部落里的老人都不让靠近。”

“沉睡之城？”汪臧海追问。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废弃的石头城，传说比于阗还要古老。”巴特尔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没人知道是谁建的，也没人敢在里面过夜。你们要是想活命，最好别去打它的主意。”

他看了看汪臧海等人疲惫的样子，又看了看沙赫拉兹（可能出于对“鹰部”的尊重），最终说道：“看你们也不容易。跟我们回营地吧，可以用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换点肉干和奶疙瘩。至于路线……明天再说！”

这无疑是一个机会。能够进入游牧部落营地，不仅能获得急需的补给，还能打听到更多关于这片区域、关于“黑鹰”和“外人”的情报。

汪臧海与赵斥候等人交换了眼色，决定接受邀请。

他们跟随者“赤牙”部落的马队，在星夜下向着其临时营地行进。红色的丹霞地貌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冷峻而诡异的美感。远方，那被称为“恶魔之喉”的险峻山影和充满传说的“风哭峡谷”，如同沉默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于阗之路，愈发曲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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