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汪臧海 抉择之口：潜行鹰域

矿坑深处的黑暗，浓重得仿佛实质，火把摇曳的光芒仅能照亮前方数步之遥，四周是无尽的、压迫性的黑暗与寂静，只有脚步声、呼吸声以及偶尔滴落的水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放大了内心的不安。空气污浊，混合着千年尘埃、矿物颗粒和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令人肺部不适。

沙赫拉兹走在最前，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紧握弯刀，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感知着脚下地面的稳固和前方气流的细微变化。赵斥候断后，警惕着来路。队伍中间，汪臧海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借助火光，不断观察着坑壁上的凿痕和偶尔出现的、早已褪色的矿物标记。这些标记与之前石室中的符号体系一脉相承，像是无声的向导。

通道并非一直平坦，时而需要攀爬陡峭的、开凿有简陋脚窝的岩壁，时而需要涉过及膝的、冰冷刺骨的积水洼地。有些地段顶板低矮，需弯腰匍匐，粗糙的岩石擦过头皮和脊背，留下火辣辣的疼痛。纳斯尔体力最弱，几次险些滑倒，都被前后的士兵及时拉住。

“这些矿工……当年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坚持的？”阿卜杜勒老爹喘息着，感慨道。他年事已高，这样的环境对他更是巨大的考验。

“信仰，或者……迫不得已。”汪臧海沉声道，他的目光被前方坑壁上出现的一片异常区域吸引。那里的岩层颜色明显不同，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并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小心这里，”沙赫拉兹也注意到了，他用刀尖轻轻敲下一小块暗红色岩石，放在鼻尖嗅了嗅，“有很淡的硫铁气味。这附近可能有……危险的矿层。”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某些矿物伴生的气体或水体可能含有毒性。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区域。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通道开始出现向上的坡度，并且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水平延伸，深邃不知通向何处；另一条则明显向上，坡度陡峭，空气中那股硫铁气味也淡了许多。

沙赫拉兹在岔路口仔细观察。水平通道的入口处，散落着一些相对新鲜的脚印和马蹄印，虽然被刻意清扫过，但在积尘中仍留下了模糊的痕迹。“沙匪使用过这条通道。”他低声道。

而向上通道的入口处，则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显然已久无人迹。但在入口上方的岩壁上，刻着一个清晰的、与石室中相同的双重同心圆“圣山”标记，箭头指向这条向上的通道。

“古人指向的是上面。”汪臧海看着那个标记，心中权衡。跟随沙匪的痕迹，可能更快找到通往“鹰巢”的路，但也极易与敌人遭遇。而走上方的古道，虽然可能绕远或不通，但更为隐蔽安全。

“走上面。”汪臧海最终决定，“避开沙匪的主力。我们需要的是侦察，不是硬闯。”

队伍转向了向上的古道。这条路更加难行，台阶磨损严重，许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但随着不断向上，空气逐渐变得流通，那股污浊的气息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上方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冷风。

“快到出口了！”沙赫拉兹精神一振。

果然，再向上攀爬一段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出口被茂密的、不知名的耐寒灌木丛完全遮蔽。沙赫拉兹示意众人熄灭火把，他独自一人拨开灌木，谨慎地向外望去。

片刻后，他缩回头，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凝重交织的神情。“我们出来了。位置……很高。”

众人依次小心翼翼地钻出矿洞。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正身处“风鸣裂”峡谷一侧陡峭山壁的中上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巨石和灌木丛覆盖的天然平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对面是同样陡峭的岩壁。而放眼向峡谷下游（南方）望去，景象令人震撼。

只见数里之外，峡谷在此豁然开朗，形成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盆地。盆地中央，一座依山而建的、规模宏大的古代城堡遗迹巍然矗立！城堡的城墙大多已然倾颓，但主体结构依然顽强地屹立着，采用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垒砌，风格古朴而粗犷，绝非近代所建。在城堡靠近山体的最高处，隐约可见一座高耸的、类似塔楼的建筑残骸，其造型让汪臧海瞬间联想到了纳斯尔提及的“了望星台”！

那里，就是“鹰巢”！就是沙匪的据点，也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目标所在！

此刻，夕阳正缓缓沉入西边的山脊，金色的余晖洒在古堡残破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悲壮而神秘的光晕。可以清晰地看到，古堡内外有人影晃动，炊烟袅袅升起，靠近山脚的区域，甚至有大量新翻的泥土和搭建的简陋工棚，显然就是沙匪挖掘的地点！

“好家伙，这地方易守难攻……”赵斥候倒吸一口凉气。古堡占据了盆地唯一的制高点，视野开阔，仅有几条狭窄的通道可以上去，确实像鹰巢一般险要。

“看那里，”沙赫拉兹指向古堡后方，靠近山体的一处峭壁，“有水流痕迹，颜色不对。”只见那片峭壁下方，泥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褐色，与周围明显不同，而且寸草不生。

“是矿渣和冶炼废水的痕迹，”汪臧海凝重道，“规模不小。沙匪不只是在挖，他们很可能在古堡内或附近进行初步的冶炼。” 这印证了矿坑壁画和那些铜金矿渣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顺着山风传了上来！叮……叮……咚……声音沉闷而悠远，并非打斗，更像是某种……信号？或者，是某种劳作的声音？

“是钟声？还是……”纳斯尔侧耳倾听，疑惑道。

“不像钟，更像是在敲击某种巨大的金属器皿。”沙赫拉兹判断道，他的听觉远超常人，“声音来自古堡深处，或者山体内部。”

夜幕逐渐降临，盆地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主要集中在古堡内部和挖掘工地区域。沙匪的巡逻队举着火把，在固定的路线上来回走动，戒备森严。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汪臧海低声道，“这里位置绝佳，可以俯瞰整个盆地和古堡的动态。我们需要摸清他们的巡逻规律、换岗时间，以及……那敲击声的来源。”

小队在平台上找到一处岩石凹陷处，既能挡风，又能隐蔽观察。他们不敢生火，只能依靠冰冷的干粮和少量存水补充体力。寒意随着夜色加深而弥漫开来，众人挤在一起取暖，轮流值守。

汪臧海靠着冰冷的岩石，望着下方那片被火光点缀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古堡盆地，心中思绪万千。玉矿、古老星台、铜金矿脉、沙匪的挖掘与冶炼、神秘的敲击声……所有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远超他最初想象的复杂局面。

昆仑山，这座万山之祖，隐藏的秘密远不止一座玉矿那么简单。而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即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将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他轻轻抚摸着行囊中的星图，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不仅要找到玉矿，更要揭开这笼罩在昆仑北麓的历史迷雾。

夜色深沉，唯有下方“鹰巢”的点点火光和那偶尔传来的、神秘的金属敲击声，在寂静的群山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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