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悄悄回到家中,已是子时过半,想着皇后的意图,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走了一遍《道德经》中的功法,顿觉神清气爽,疲累皆消,人却也清醒得不想入睡。
正要唤墨琴掌灯,却不料窗棂一响,一道黑影翻窗而入,那人进来之后,立在窗边,面容清冷俊俏,正是冷铁衣。
冷铁衣进得屋子,见温酒酒不理会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也不说话,闷声坐着。
温酒酒看向他,随口揶揄道:“冷大侠,深夜造访女儿家的闺房,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冷铁衣听闻此话,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我本草莽,自然不会像王孙贵胄一般,不是约到西湖泛舟,就是约到山间饮茶,只能半夜越窗私会佳人了!”
温酒酒被他这话堵得一怔,随即挑眉看向他。冷铁衣这话里的酸意几乎要漫出窗棂,她倒奇了,这人素来清冷寡言,何时变得这般……幼稚?
她索性也不唤墨琴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色打量他。冷铁衣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袖口沾着些草屑,想来是一路疾行而来,连衣上的风尘都没来得及拂去。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笔直,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藏着团未熄的火。
“越窗私会?”温酒酒缓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冷大侠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坏了我的名声。毕竟我一个已经定亲的未婚女子,被人瞧见有其他男子深夜在闺房逗留,明日就要被御史参一本‘德行有亏’了。”
冷铁衣闻言,脸色更沉,猛地拍了下桌子:“我护着你便是!谁要敢嚼舌根,我割了他的舌头!”
他这话带着江湖人的狠戾,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冒犯。温酒酒浅啜一口茶,眼底漾起笑意:“冷大侠倒是比我父亲还紧张我的名声。只是不知,你这半夜翻墙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真来‘私会’的吧?”
冷铁衣被她问得一噎,方才那点气势泄了大半,别过脸去嘟囔:“我听说你深夜去了城西乱坟堆,还跟皇后宫里的人照了面。”
温酒酒心中一动。她今晚的举动极为隐秘,连父亲和墨琴都只当她是夜里难眠出去透气,冷铁衣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消息——她倒是忘记了,身边两个护卫,本就是他的人。
“原来冷大侠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放下茶杯,语气轻淡,“还是怕我被皇后的人拿捏了去,会牵扯到你?”
“胡说!”冷铁衣猛地转头看她,眸中情绪翻涌,“那乱坟堆是什么地方?皇后的心腹手段何等阴狠,你一个女子独身涉险,就不怕……”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着,终究只化作一句,“下次不许再这样莽撞。”
温酒酒瞧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这人明明是担心她,偏要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活像只炸毛的猫。
“我并非莽撞。”她敛了笑意,正色道,“皇后既然派人盯了我几日,总归是要给她个回应的。与其被动等着她出手,不如主动引出来,让她知道我温家虽得了赐婚,却也不是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冷铁衣眉头紧锁:“皇后背靠皇帝,又与秦桧是姻亲,你这点手段在她眼里不过是孩童玩闹。你这样做,要么她不屑一顾再不让人盯着你,要是惹急了她,随便一个由头,你就会被处理掉,毕竟,一个皇子侧妃,婚前‘不幸病故’也是人之常理。”
“那又如何?”温酒酒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月色在她眼中流转,“难道因为她势大,我就要坐以待毙?你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何况,我也不是全无准备。今日我让那人带了话回去,皇后若还顾着中宫体面,短时间内该不会再有动作。这段日子,足够我准备些东西了。”
冷铁衣看着她,眸色沉沉。他认识的温酒酒,素来是副淡雅从容的模样,读诗作画,品茶论道,像株养在温室里的兰草。可方才她眼中的韧劲,却像极了西北戈壁上迎着风沙生长的红柳,看似柔弱,实则根系深扎,不肯轻易折腰。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茶楼听到的闲言碎语,说温家姑娘近日与普安郡王感情颇为不错,还相约去了城外踏青。那时他只觉得烦躁,此刻见她独自应对皇后的刁难,却连半句求助的话都未曾对那厮说过,心中那点莫名的火气竟渐渐消了,反倒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你想做什么?”他终是松了口,语气缓和了些,“京中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
温酒酒见他态度松动,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我想——我不想嫁人!”
冷铁衣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此刻他不像是久经江湖的侠客,倒像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后生。
他盯着温酒酒片刻,随即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玉牌丢给她:“这是我在‘寒衣阁’的令牌,阁中消息灵通,若想知道什么,让流星持牌去阁中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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