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犹带酒痕香 第164章 随行大夫

临行前两天，温酒酒特意嘱咐陈平置办些寺院所需物资，待装车时，竟满满堆了一大车——新鲜蔬果、素油米面等食材用竹筐层层码好，油纸裹着的灯烛与陶罐盛的香油分列两侧，还有成沓的宣纸与棉纸压在最上层，样样齐备。

出发当日，晨光刚漫过院墙，林英已扬鞭赶着物资车在前开路，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重的“吱吱”声。

后面一辆马车帷幔低垂，温酒酒与张婉怡相对而坐，青禾正将冰盆塞进座椅下，玉觞则细细理着二人带着的随身物品。

车外，流星、追影与陈平各骑一匹骏马，流星在前探路，陈平护在车侧，追影断后，三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沿途动静。马车之后，十名精壮护院身着短打，腰挎长刀，步伐整齐地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在官道上，马蹄声、车轮声与护院的脚步声交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温酒酒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远处渐显的山林轮廓，轻声与张婉怡说着话，眉眼间满是对此次径山寺之行的期待。

马车刚停在径山寺山门前，青禾便提着裙摆快步上山，熟门熟路地去找普济小和尚与普惠大师通报。玉觞则引着林英，将满载食材、灯烛的马车赶往后院库房，一路与迎上来的寺僧叮嘱着物资清点事宜。

知客僧早已候在山门内，见温酒酒与张婉怡下车，忙上前躬身引路，将一行人引至一处僻静的二进院落。这院落青砖铺地，院角种着两株老桂，清幽雅致。知客僧细心分派：“前院三间厢房可住护卫，后院正房与耳房供女眷歇息。”

陈平当即领着护院们安置在前院，流星与追影却在踏入院门时便没了踪影，想来是惯了暗中护卫，已隐在院落四周的树荫或墙角暗处。

不过盏茶功夫，车马卸置、人众安顿便已妥当。温酒酒坐在后院正房的八仙桌边，接过玉觞递来的热茶，指尖刚触到温热的杯壁，便听见院外传来清亮的少年声：“温姐姐，是你来了吗？”

话音未落，不等她起身相迎，一道身影已掀帘而入。进来的是个面色白净的少年僧人，僧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正是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些的普济。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眼底却藏不住笑意，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欢喜：“温姐姐，我可想你了！”

普济刚与温酒酒说上几句家常，院外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普惠大师缓步走入，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和的嗔意，看向普济时语气似责实宠：“你这皮猴儿，听闻小施主到来，便急着跑过来，也不与我一道前来。”

普济吐了吐舌头，忙上前扶着普惠大师的手臂，轻声道：“弟子只是许久未见温姐姐，一时忘了。”张婉怡见状，连忙起身迎上前，将普惠大师引至主位坐下，玉觞适时添上热茶。

待茶汤氤氲的热气散开些，普惠大师放下茶盏，目光望向张婉怡，缓缓说明来意：“温夫人，贫僧日前听闻温大人即将远赴泉州赴任，今日特来，是想请夫人帮个小忙。”

张婉怡闻言，当即起身离座，对着普惠大师深深施了一礼，语气恳切：“大师说的哪里话！先前酒酒数次遇险，皆是大师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温家没齿难忘，至今未能报答分毫，如今大师有托，怎敢说‘帮忙’二字？您尽管吩咐，若是温家能办到的，必定全力以赴；即便眼下有难处，我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妥。”

普惠大师见状，连忙抬手示意张婉怡落座，自己也施了个佛礼：“夫人言重了，出家人本就以慈悲为怀，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实不相瞒，贫僧近来需带着普济去福建一带采寻几种珍稀药材，恰好要在泉州的镇国东禅寺挂单，想着施主府上一行也是南下，便斗胆提议，能否随你们一同上路？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张婉怡一听，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原以为是多难的事，没想到竟是同行相伴，当即笑着应下：“大师能与我们同行，是温家的福气，怎会不方便？路上有大师在，我们反而更安心。”

温酒酒也在一旁点头，笑着对普济说：“这样路上就能常和普济小师父说话了。”普济闻言，白净的脸上露出笑容，眼底满是期待。

双方又细谈了几句行程细节，最终约定后日清晨在钱塘江北岸的大码头集合。届时一同乘船渡过钱塘江，前往西兴渡，再从西兴渡沿浙东运河一路向东，顺水路抵达绍兴府城，之后再视路况决定后续行程。

敲定此事后，普惠大师又与张婉怡闲聊了些沿途的注意事项，便带着普济起身告辞，让温家众人好生歇息，为后日的行程养足精神。

普惠大师与普济小和尚离开后，张婉怡因一路车马劳顿，便去内室歇晌。温酒酒坐在院中桂树下，望着油绿的桂树叶，心中却对方才的提议起了疑虑。

普惠大师要去福建采药，本是随性之事，何时出发皆可，为何偏偏要与自家一道南下？她转念想起，福建常年湿热，爹爹赴任的山路又崎岖难行，沿途极易沾染瘴气，若有懂医术的人随行，确实能省不少心。

前几日她还在发愁，想花高价从临安大医馆雇两位靠谱的大夫，可因皇帝限了月内启程，一直未能找到合适人选。如今普惠大师主动同行，竟像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巧合得有些不寻常。

她忽然忆起，前些日子曾对着冷铁衣抱怨过差事急、寻医难的话，当时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曾想竟被记在了心上。再联想到青禾自上山后便没了踪影，定是悄悄去给普惠大师传信了。

念及此，温酒酒心中的疑虑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暖意。那个总爱装出冷淡模样的人，原来竟将她的小事这般放在心尖上，连寻医的难题都悄悄替她安排妥当。

轻风拂过，树叶唰唰作响，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思念如藤蔓般悄然蔓延开来，连眼底都染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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