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之王：山村少年的成神之路 第46章 心结

夜色如墨，泼洒在新兵连营区。白日的喧嚣与尘土已然沉寂，只剩下哨塔上探照灯规律扫过的光柱，切割着沉沉的黑暗，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豸的微弱鸣叫。宿舍楼大多熄了灯，鼾声和磨牙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白日的训练，步枪的冰冷触感，射击时的别扭，林朔点拨后那一丝豁然开朗，以及更深层次的、对过往的割裂感……种种画面在他脑中纷至沓来，驱散了睡意。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一道影子般滑下床铺，没有惊动任何人。即使是沉睡中，他依旧保持着猎人的警觉。他穿上作训服，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走出了宿舍。

他没有去训练场，那里太空旷，太正式。他绕到宿舍楼后面，那里有一小片相对僻静的空地，紧靠着营区的铁丝网围墙，再往外，就是笼罩在夜色下的荒野。这里，能闻到更清晰的、带着泥土和野草气息的风，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他没有带步枪，空着手。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对着围墙外的黑暗，缓缓地打起了一套极其缓慢、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那不是军体拳，也不是任何格斗术，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引导气息和意念的导引术，与他祖传的呼吸法同源。动作舒展而内敛，配合着深沉绵长的呼吸，仿佛在与他看不见的山林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林陌？”一个压低了的、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直到一个完整的循环结束，才缓缓收势，转过身。

李浩揉着眼睛，穿着单薄的衬衣，有些瑟缩地站在几步开外。“俺起来解手，看你床铺空的，就猜你在这儿。”他打了个哈欠，“咋还不睡？明天还有操课呢。”

“睡不着。”林陌言简意赅。

李浩走过来，学着林陌的样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搓了搓胳膊：“也是，这地方规矩太多，憋得慌。俺也想俺家那炕头了。”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夜风掠过铁丝网发出的轻微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林陌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那杆枪……还在家里墙上挂着。”

李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杆老猎枪。“哦，你爷爷传的那杆啊？”

“嗯。”林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铁丝网和黑暗，看到了遥远的云岭，看到了木屋墙上那沉默的伙伴，“用它，不用想。风偏、距离、猎物的动向……都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眼睛和耳朵，“它就像……多出来的一根骨头。”

他的描述很原始，却精准地传达出那种人枪合一的境界。李浩虽然不懂射击，但能感受到林陌话语里那份深厚的、几乎融入血脉的情感。

“可现在这玩意儿，”林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涩意，“像别人的手。怎么用，怎么别扭。” 他少见地用了比喻，显露出内心的困扰。

李浩挠了挠头，试图理解：“俺明白。就像俺刚来使这铁锹整内务，咋用咋不得劲，还不如俺家烧火棍顺手。可慢慢磨，磨出茧子，也就习惯了。”

“不一样。”林陌摇了摇头，“那不是茧子的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勇气，说出更深层的东西，“爷爷……把它交给我，说……留着当个念想。”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念想，意味着过去，意味着告别。他选择穿上这身军装，就意味着主动割断了与那杆枪、与那种生活方式的直接联系。这种割裂，带来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不适应，更是情感上的空洞和彷徨。

“俺懂。”李浩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北国汉子特有的朴实共情，“俺离家的时候，俺娘把俺爹留下的一个旧烟袋锅塞俺包里了。没啥用，就是个念想。想起来的时候，摸一摸，心里就踏实点。”

他看向林陌，夜色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那股无声的沉重：“林陌，你不是忘了本。你是把咱猎人的本事，带到更该用的地方来了。俺觉得，你爷爷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那杆枪挂在墙上，不是废了，是……是替你守着根呢。等你啥时候累了，回去，它还在那儿。”

李浩的话语朴素至极，没有什么大道理，却像一股暖流，悄然浸润着林陌心中那块因离别和改变而变得坚硬冰冷的角落。

林陌没有回应，只是仰起头，看着被营区灯光映照得有些昏黄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顽强地闪烁着。他想起了爷爷送别时那双虽然不舍却异常坚定的眼睛，想起了老榕树下村民沉默的目光，想起了林朔描绘的“更大的战场”。

思念如同夜雾，无声地蔓延。对爷爷的，对黑龙寨的，对那片自由山林的。但在这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底下，一种新的、模糊的责任感，也在悄然滋生。

“回去吧，冷。”良久，林陌低声说了一句，率先转身向宿舍楼走去。

李浩赶紧跟上。

回到宿舍，重新躺回床上。林陌依旧没有立刻入睡，但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李浩那句“守着根”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心结，并未完全解开。对过去的眷恋与对未来的迷茫依旧交织。但至少，在这片陌生的绿色海洋里，他不再是完全孤独的漂流者。有一个憨厚的、来自黑土地的朋友，用最朴素的方式，理解了他的执念，分担了他的思念。

他闭上眼，不再抗拒睡意。梦中，或许会有云岭的山风，有爷爷模糊的身影，也有那杆挂在墙上、沉默却仿佛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老猎枪。这份柔软，并未削弱他作为战士的潜质，反而让他背负起这一切前行时，脚步变得更加坚定，灵魂变得更加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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