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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孙梅同志，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侧过身，脸上堆起一个带着点拘谨和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搭话：
“那个……许爸爸您好啊！” 她声音不大，生怕惊扰了这位“神仙家长”的气场，“那个……咱俩孩子，是同桌！” 她特意加重了同桌两个字，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缘分认证。
许建国闻言，立刻转过脸，脸上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原来如此”的恍然和礼貌微笑：
“哦！是的是的！您好您好！” 他态度很温和，完全没架子，“平时啊，真是要谢谢您家孩子对我们小昭的照顾了！” 这话他说得极其自然流畅，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真诚的客气。
然而！
这句在许建国看来无比正常的社交辞令，落在知道自家儿子德行的孙梅耳朵里，那简直是——
平地惊雷！
“啥？！程砚？！照顾许昭？！” 孙梅内心的小人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起跳！“他别是把人家照顾得天天想换座位吧？！”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家儿子上课睡觉流口水、下课满嘴跑火车……让他照顾许昭？那不等于让哈士奇照顾名贵瓷器？！
不过，孙梅同志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满腹吐槽，脸上笑容不变，赶紧摆手：“哎哟您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同学嘛！互相帮助！”
她心里想的却是：“互相帮助？别是程砚单方面帮助人家体验生活疾苦就行……”
孙梅没把许建国的客套话太往心里去，顺势就想把话题往孩子身上引，试图从这位成功家长身上再挖点秘籍边角料。
“说起来，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啊……”孙梅刚起了个头。
她完全不知道的是，此刻许建国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照顾？
许建国脑子里飞快检索了一下女儿回家偶尔提及的学校生活——同桌压根没出现过！女儿提得最多的今天过得怎么样……至于那个照顾她的同桌？
许建国连对方姓甚名谁、是圆是扁都不知道，那句谢谢照顾，纯粹是成年人的社交礼仪，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一个性质。
他甚至无法把眼前这位看起来挺朴实的孙梅女士，和女儿那个同桌建立起任何具体联系。更不可能把那个从未提过的同桌，和自己在水边钓鱼，下棋的小程联想到同一个人身上。
信息差，在此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许昭视角：程砚？一个有点烦人但偶尔有点用的同桌，属于背景板范畴，不值一提，更没必要带回家说。
许建国视角：女儿的同桌？应该是个安静、好学的孩子吧？姓什么？不知道。长什么样？没概念。和邻居家？八竿子打不着。
程砚视角：许昭？一个莫名其妙结识到现在的朋友。至于她爸？关我啥事。
孙梅视角：许昭？应该是个文文静静，学习贼好的小姑娘，儿子走了狗屎运跟她同桌。她爸？哦，今天见到了，是个挺有文化的老师。至于程砚在学校的“丰功伟绩”？不敢想，不敢问！
而孙梅，确实只见过几次许昭的妈妈周淑华，还多半是在楼道里匆匆一瞥，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至于许建国和许昭？她今天是第一次见真人，根本不可能把隔壁许家和眼前的的许建国对上号。
于是，这场关于孩子的对话，就在双方巨大的信息鸿沟和各自脑补中，以一种极其礼貌、极其客气、又极其错位的方式，艰难地进行着。
孙梅努力想挖掘教育真经，许建国则保持着温和但疏离的客气。
另一边，程砚估摸着家长会该散场了，准备打道回府。他瞥了眼还沉浸在书里的许昭：“喂，我先撤了？你继续在这，快放学了啊。”
许昭头都没抬，只从鼻腔里飘出一个代表“知道了”的音节，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程砚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荡回自己班门口。果不其然，教室里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桌椅凌乱的战场遗迹。探头一看，连老妈孙梅同志也先行一步，溜之大吉了。
“得……”程砚撇撇嘴，倒也没太意外，“亲妈，绝对的！生怕我蹭她车似的。” 他想起老妈是开车来的，自己那辆破电动车还在停车场吃灰，确实没法同路。
百无聊赖之下，他晃悠到教学楼中间的天井，像只巡视领地的懒猫，漫无目的地踱着步，琢磨着是去小卖部还是直接回家挺尸……
“诶——？小程！”
一个带着点惊喜、无比熟悉的、爽朗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他放空的后脑勺上。
程砚闻声转头，眼睛一亮：
“诶？！许大哥！” 他脸上瞬间扬起熟稔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儒雅、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正是他钓鱼下棋的忘年交。
“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视察工作？” 他熟络地开着玩笑。
许建国笑着走近，拍了拍程砚的肩膀：“视察什么工作！这不，来给我闺女开家长会嘛！” 语气里带着点当爹的责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哦对！”程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您之前是提过一嘴！您闺女也在一中啊？” 他记得许大哥说过女儿在这读书，但具体细节没往心里去。
“是啊。” 许建国点点头，随即被程砚那带着点促狭的好奇眼神逗乐了，半开玩笑地反问：“怎么？想打听情报？你小子可别动歪心思啊！”
“哪能啊。”程砚立刻做出一副“我很正直”的表情，笑嘻嘻地接话，“我就是单纯好奇，你闺女成绩肯定很好吧。” 他这马屁拍得顺溜无比，纯属习惯性社交。
许建国被他的夸张逗得哈哈大笑，摆摆手，用那种典型中国家长式的“凡尔赛”口吻，极其自然地谦虚道：
“哎哟，可别捧杀！什么龙凤不龙凤的，就是个普通小姑娘！成绩嘛……还可以还可以，马马虎虎吧，哈哈！也就那样，过得去就行！” 他笑得爽朗，仿佛女儿真的只是个“过得去”的普通学生。
程砚完全没听出这“马马虎虎”背后的深意，也跟着乐：“哈哈，您太谦虚了！”
“说到这个，”许建国话锋一转，带着点“棋逢对手”的期待，“你小子可都多久没去水边了？你那鱼竿都快生锈了吧，还有，就等着你再来杀几盘呢。”
程砚挠挠头，露出点“我很忙”的假象：“哎呀，这不是……最近学业繁忙，日理万机嘛！放心放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等兄弟我忙过这阵子，绝对！水边！老地方！杀得你片甲不留！等着！”
“行！一言为定！水边等你！” 许建国笑着应下，看了眼手表，“那今天就这样，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他又拍了拍程砚的肩膀，眼神里带着长辈的温和和棋友的默契。
“好嘞许大哥！您慢走！” 程砚笑嘻嘻地挥手告别，目送着许建国儒雅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直到许建国走远，程砚才咂摸咂摸嘴，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
“闺女……一中……成绩马马虎虎……过得去……”
他脑子里莫名地、极其短暂地闪过许昭那张清冷的脸，但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想啥呢！姓许的多了去了！许大哥闺女肯定也是个学霸，不过……估计没许昭那么变态，毕竟人家都说马马虎虎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