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镜头”转换为慧澄和尚视角。
兰若寺后院。
慧澄左右一扫,见四下无人,抬脚轻跺菜畦外沿第三块青砖。
一声闷响,青砖下沉半寸。
“轰隆隆——”
菜陇两侧石板自行分开,尘土飞扬,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暗阶。
慧澄踱步而下,暗阶尽头是一扇上锁的大铁门。
铁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正是噬魂树。
枝桠尽头垂下十余枚鬼面果。
常胜发现,这次画面中出现的鬼面果,与之前有些差异。
除了半透明,内里鬼面狰狞的果实之外,还多了几枚淡青色的鬼面果。
果肉中的面孔表情淡然,甚至还带着微笑。
慧澄伸手,各摘下一枚鬼面果,放在掌心中相互对比。
左掌是半透明鬼面果,表情狰狞恐怖,阴气翻涌。
右掌是淡青色鬼面果,眉目温润,果皮下隐有微光流转。
慧澄和尚低声感叹:“阴气养魂,文胆养相,唯有读书人的文胆,才能孕养出这等上品鬼面果。”
看到这,常胜和小伙伴们才明白,为何后期的噬魂树,专门盯着读书**害。
因为他们胸中的文胆,对于噬魂树来说,是大补之物。
……
地窖最里层,还有一间暗室。
暗室四壁斑驳,空气潮湿。
慧澄和尚浑身**,盘腿坐在地面上,一身横肉泛着湿光。
地上摆着九枚鬼面果。
其中三枚,是半透明的“普通货”。
剩下六枚,全都是融合文胆的高品质鬼面果。
“以文胆孕养出的鬼面果,其‘药力’比普通果实增加一倍,若是能弄到状元郎的文胆,兴许效果更佳。”
慧澄狂笑一声,张口猛吸。
九枚鬼面果同时炸开。
黑青双气交织,化作或狰狞或淡然的面孔,顺着慧澄和尚的喉咙钻入。
起初,慧澄和尚还是一脸享受。
过了没多大一会,慧澄和尚面色骤然一变。
四肢经脉鼓涨,好似有蚯蚓在皮下蜿蜒。
胸口表皮之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鬼面,或哭或笑。
鬼面同时张口,作撕咬状。
“呃——啊!”
慧澄惨叫一声,表皮瞬间干瘪。
他艰难抬掌,结了个兰花印,似乎打算强行镇压鬼面果的反噬。
就在此时,一条碗口粗的藤蔓破壁而出。
藤蔓顶端分裂出四瓣口器,森白倒钩密密麻麻。
口器裹住慧澄和尚的天灵盖,响起颅骨碎裂的脆响。
藤蔓一张一缩,如长鲸吸水。
眨眼功夫,慧澄和尚的魁梧肉身,就塌成了一层薄皮,软软垂落。
藤蔓卷住薄皮,轻轻一抖,像收起一件破旧袈裟,将其拖进墙壁的窟窿里。
尽管常胜通过苗三花的讲述,早就知道了慧澄和尚被树妖反噬的结局,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比的……解恨。
付倩倩双臂环抱,感叹道:“世界上还是好‘树’多呀。”
慧澄和尚的皮囊被噬魂树拖进窟窿,光幕中的画面却没有立马转换。
密室角落,一只三花猫走了出来,双瞳在黑暗中泛着碧绿幽光。
三花猫盯着墙壁上的窟窿,绒毛耸立,背脊高拱。
盯着窟窿瞧了一会,三花猫开始在另一面墙壁处,双爪并用,交替扒土。
地面碎泥越堆越多,墙面被掏出一个半尺高的土洞。
随着三花猫跳进土洞之中,光幕暗了下去,画面消失。
……
光幕再次亮起,画面出现。
噬魂树披上慧澄和尚的皮囊,继续干着“接客”营生。
乍一看,“慧澄”还是那副模样。
阔肩,圆脸,眼角耷拉,腮肉层叠。
但仔细一瞧,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腹部松垮的脂肪没有了,腰身线条柔和得近乎诡异。
眉眼仍是那副眉眼,却甜得发腻。
抬手时腕骨微翻,指尖先翘,好似拈花。
说话时声线发尖,尾音拖得极长。
明明看起来是身材魁梧的和尚,举手投足间却尽是阴柔媚态。
看到这一幕,常胜和小伙伴们惊呆了。
“慧澄”怎么忽然就变成二倚子了?
莫非是噬魂树偷袭时,不小心把他给骟了?
“这……这不对吧?”
“噬魂树的‘老家’,真的是西域吗?怎么总感觉他和我是老乡呢。”
说话的是陈卓。
他的家乡,是蜀渝省首府。
常胜刚想出声调侃两句,可看到画面中出现的年轻书生,不由得表情一怔。
青衫半旧,袖口绣着墨竹,头戴一顶四角方巾,乌黑的发髻梳得纹丝不乱。
肤色白净,薄唇,下巴无须。
画面中的年轻书生,正是上个副本中遇到的小酆都之主——杜平。
同时也是鬼王钟馗的亲妹夫。
西域树妖是如何和钟馗妹夫扯上关系的,兴许马上就能水落石出。
众人屏住呼吸,死死盯住光幕中的画面。
“慧澄”站在天王殿房檐的阴影里,远远望向拾阶而上的年轻书生。
他的眼神变了,似有一湾春水荡漾开来。
常胜甚至在“慧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的心底的痒。
感受到了雌株迎春,想要生根发芽。
感受到了枝条荡漾的娇羞与躁动。
“慧澄”合掌迎出,声音刻意放软:“施主远道,兰若幸甚。”
杜平作揖回礼,朗声道:“小生游学至此,不慎与同乡走散,想在贵寺借宿,不知可容方便?”
“慧澄”羞涩一笑,对杜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到这,常胜喃喃道:“这树妖看上杜平了?”
也不知常胜口中的“看上”,指的是杜平的文胆,还是杜平本身。
……
画面切换。
客房打扫的一尘不染。
“慧澄”遣走沙弥,亲自捧茶奉上。
“施主一路风尘,先喝些茶水缓缓乏。”
杜平双手捧茶,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多有烦扰,给大师添麻烦了。”
“慧澄”眼角一弯,僧袍宽袖半掩唇角,声音轻柔的几乎听不见。
“施主客气了,贫僧慧澄,还未请教施主尊讳。”
杜平放下茶碗,拱手一礼,道:“小生姓杜,名平,字安邦。”
“慧澄”柔声重复了一遍。
“杜平——安邦——好名字,有济世之志……”
“慧澄”语气一顿,眼神从浓眉下悄悄抬起,落在杜平脸上,又迅速滑开,声音更轻了。
“夜寒露重,安邦若不嫌弃,可在敝寺多住几日,贫僧……也想多向安邦请教些诗礼。”
杜平的笑容略显僵硬,道:“大师慈悲,小生先行谢过。”
常胜以前也分不出古代人的“名”和“字”有什么区别。
直到认识了吴承恩以后,才知道“名”通常用在正式场合,而“字”,则是亲朋之间的称谓。
就像常胜之前,直接叫出了吴承恩的本名。
对方表示叫“承恩”太生分,还是叫“汝忠”亲切一些。
其实吴承恩当时已经提醒的很委婉了。
在古代,直呼别人本名,就等于当面点卯,甚至是叫嚣。
因为只有长辈、上级官员、皇帝或科举榜文才称呼本名。
而“慧澄”与杜平初识,他可以称呼对方为“杜施主”或“杜公子”,都不犯毛病。
唯独“安邦”这个称呼,稍显突兀,且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