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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说的对啊。”绎枫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了一番对方，但是他心里想的就复杂很多了。
这个世界好像完全僵化了，在军团下达了明确的自行施工之后仍然无法运转起来，像是机仆一样干着过往的工作。
绎枫下达过命令，每个世界都要有一套预案，做好在没有阿斯塔特支援下长期生存、自我发展的准备。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只做到了生存，好像没什么意愿发展。
当然，这不是眼前这位普通男人的错，是更上层的问题。
这更让绎枫奇怪，这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政权更迭的社会，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肯定会出台不少新政策，怎么只有增加劳动量？
“我感觉啊，现在的日子好像不如以前。”绎枫说完，期待对方反驳两句，但没有。
那个男人只是说，“困难是暂时的，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为什么？”
“啊？”男人好像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非常生气又非常惊恐。
“我们有战无不胜的思想和绎枫大人的领导，我们是更加先进的社会制度，一定可以完成前人从未完成过的功业。”
绎枫点点头，“还有人民，绎枫大人说过的，还有团结起来的人民力量。”话虽如此，他确认了一个存在的现象。
这里的领导人似乎把内宣和外宣搞反了。
外部宣传当然是我们战无不胜，每一个和我们为敌的敌人都遭受了惨重的失败，我们拥有更加先进的理念和社会......
内部宣传则要在外宣的每一个要点上加上“的原因”三个字。例如我们战争的胜利的原因是足量的经军校专业培养的优秀指挥官，坚决服从命令的士兵，军人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因为两者目的不同，外部宣传是为了展现我们的优秀，让敌人忌惮，让朋友更多，而内部宣传是为了保障我们持续的走向强大，让我们内部的人知道“偶像”是什么，为了达成我们的伟大目的，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人。
你宣传绎枫大人神勇无敌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杀死了一万头兽人，那来参军的小伙子会下意识的认为兽人是很弱的物种，对于从未见过的敌人产生轻敌的想法，当真正和兽人打过一仗后，就会想绎枫大人太厉害了，他是神！
但你宣传某位战士坚守阵地，和数倍之地在战壕中周旋，那其他士兵遇到类似情况会不会想着有人能做到，我也行？你宣传有人牺牲自己抱着热熔炸弹和敌人同归于尽，其他人敢不敢也这么做？
这个世界很显然，宣传军团战无不胜，却没说为什么战无不胜。
人们也会因此忘了为什么战无不胜，直到残酷的现实重新撕开遮羞布。
绎枫借机结束了和男人的谈话，告别了男人后，绎枫展现出了原体级的隐匿能力，跟随着他前往其劳动的工厂一探究竟。
工厂位于巢都已经建好的下巢区域，呈环绕状排列，最中间是货运电梯，周围是工厂，再外围是工人住宿区、商业区以及医院等公共设施等等。
这种布局中规中矩，没能做到最优选择，但也挑不出毛病来。
绎枫潜入的工厂有大量的“自动化”机械作业，但都是最靠谱的设备.....说人话就是最简单的设备。
人力依旧被大量使用。
帝国模版这东西，第一批送到了连雷洛手上，第二批已经到货，圣主麾下的技术军士早应该开始工作了，就算采取谨慎态度，应该也是在某个荒凉的卫星上部署，然后有什么问题传讯问一下。
这种简陋的机床正在严重拖累生产力。
绎枫往这里的办公室飘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办公室里的人更是忙的团团转。
“哎呀，军团离开之后我们需要调配嘛，调配啊！原本的工人数量是不能削减的，计划生产多少就是多少，少一点会影响全巢都人民的呀！军团原本进行的工作我们得接手啊，哪里都需要人力啊，专家也已经忙不过来了！”
“那就调配啊，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你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给出人手来？”
“这得等副厂长和工人代表联络完才行啊，工人们是愿意为了集体奉献的，但你也得遵循自愿原则啊，强逼人干活那是奴隶主行为。”
“注意你的言辞！”
有一个人在愤怒的跺脚，“这是最高指示，你能办就办，办不了就换人来办，没有商量的余地，人手不够你顶上，再不够我也顶上，任务必须完成。”
两人还在扯皮。
绎枫听了听，好像大家都没错，各说各有理。那就顺着网再往上搜。
那位男人的身份很快就在交谈中被绎枫获知，顺着他的身份一路前往他的工作地点，很快，绎枫就尝试潜入一个政府机关之中。
警报器响了一下，这吓了绎枫一跳，没想到还有灵能检测的设备。
一位当地的灵能者走出来观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又回去了，他的身上带着军团的标识，是军团的直属人员。
绎枫悄悄跟在他的后方，见到了更多的高级官员。
大部分领导都在空间站上迎接军团，这部分官员是少数已经知道军团部队抵达消息的人。
按照常理来说，贪污的会马上把自己的贪污证据和钱财都藏起来，渎职的会马上想办法遮掩和补救......总之，这时候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前方的会议间内有好几个领导人，绎枫不需要进入会议室，就算是保密等级极高的会议室，他也能通过振动知晓内部的谈话。
“仓库快要堆满了。”
“那就扩建仓库，用紧急动员兵。”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囤积这么多的物资？”
“军团给予我们的帮助是时候给反馈了，我们的星球正在蒸蒸日上，军团有意撤走支援，我们必须给予物资以表忠心，但又让人们生活水平维持在军团不忍心见到的水准线，让他们不能下定决心完全撤离。”
“可......如果军团拒收怎么办？”
绎枫能听见明显的骚动，拒收就意味着这些物资得塞在仓库里，等到下次再来的时候交给军团，仓库塞满了就意味着生产这些物资的工人要失业，民生会瘫痪一大半，如果修仓库，那调走工人后，工厂机器闲置，也是巨大损失。
“所以我们的一切目的就是让军团收下这些东西，只要他们收下了，一切都好办了。”
绎枫听明白了，这些人确实没贪，至少明面上没贪。老百姓生活水平下降就是因为你们将本应用于提升技术的力量用在了加大生产上，本应用于提升生活质量的产品塞在仓库吃灰？
军团的计划是圣主亲自定的，原体的思维远超普通人类，能够完善的规划好一个星球健康发展的路线和物资征收数量，这群官员的这种行为就是“拔苗助长”。
那么是什么促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呢？
“我们得做好完全的准备，万一工厂着火呢？万一工厂被意外毁灭了呢？至少要备上一轮军团征收物资的量，另外还要保证在军团失联后稳定局势的资源，得向军团多要点东西。”
“如果军团不要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将仓库中的物资发给普通人，以求腾出空间，维持工厂生产？”
“不行，必须严格按照分配准则，有多少产值给予多少物资，多发只会养懒汉。”
“我们这是.....补发吧。”
“没到仓库是补发，到了就不算了。”
绎枫听的一阵阵头疼，这里的策略方向问题，源于领导者的思想问题，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担任领导人呢？或许是前任还要差？
他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急于藏匿的官员或者匆匆离开的人，绎枫选择从这里离开，他重新回到了工厂中，依据现有的信息调查工人们的想法。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在巢都内没有日夜之分，反正都封闭在钢铁之内，全靠电力输送分辨日夜。
工人们精疲力尽的朝着宿舍区走去，远离了工厂之后才敢说些悄悄话。
“我记得之前大奴隶主在的时候，我们的星球产值好像只有现在的一半。”
“别说这个瞎话，看错了一个零吧，起码是五倍吧，我们人口增长了一倍诶。”
“但是我听说他们的奴隶在一个泰拉日内工作十八个泰拉时，就是靠工时硬拉起来的产量。”
“你这些话都哪里听来的？他们也配和我们集体工厂比？”
“诶诶诶，什么他们我们的，奴隶解放了也成最初的工人了嘛，你瞅瞅工厂的先进个人墙最前面那几个，不都是吗？”
这群人聊着聊着，绎枫发现一个问题，他们好像从来不谈什么数据，工作方式，生产机器.......单纯的就是在说我们是集体，他们是奴隶制度，所以我们更好。
这有些似曾相识。
我们产量输了，但是我们是集体制度，他们是奴隶制度，我们的制度更先进，所以我们赢了。
好像没人在意为什么产量下降。
绎枫看的很清楚，这里的工业技术水平或许比之前大奴隶主在的时候好一些，但还不足以弥补奴隶数量和工作时间的差距。
产业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产量有问题？不敢说罢了。
入夜，绎枫狠下心来，决定干一件坏事。
他要潜入一个工人的梦里看一看。
就选择白天和他聊天的那位。
只不过这次是用原体的姿态，对他来说应该比国教信徒见到帝皇入梦还要激动。
工人的宿舍仍然是中规中矩，不算太好，但设施一应俱全，就是比较老旧。
绎枫在蜂巢般的大门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扇，那个男人回来后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就睡下了，白天的工作让他没有力气再进行别的活动。
绎枫进入他梦乡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只有震天的呼噜声在卧室内回荡。
......
绎枫一进来就差点被压死。
一座巨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钢铁山岳压在了他的脑袋上。
人的梦就是这样，明明在山底下，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钢铁“天花板”，但是他就是知道这是一座山。
绎枫惊讶的发现，身边的不是钢铁柱子，而是一尊尊钢铁墓碑，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一段话。
“平等的是指平等的压迫每一个人？”
“我们都是微小的，一吹就散，我们就是一地尘土，大家都没有区别。”
“我们和奴隶制的差别到底在哪？”
“工厂的齿轮吱呀作响，我感觉我也是一个零件，我们都是一个零件。”
“思想钢印呢？不是说给领导者们都打上了思想钢印吗？为什么生活还是这样？”
“思想钢印不就是太空奴隶制吗？和给奴隶们戴的项圈有什么不同？”
......
最后一个问题绎枫可以立刻给出答案，因为思想钢印只给管理者，如果说这是奴隶制的话，那就是奴隶主给自己戴上的镣铐，用牢笼束缚住了自己。
绎枫往前走着，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墓碑，这个墓碑很特殊，比起其他的墓碑，色彩更加艳丽一些，看上去像是木质的，上面画着小孩的涂鸦，一朵鲜花纹刻在侧面。
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我们的未来已经定了，我是勇者，是的，我是勇者，我看见了自己渺小而无聊的一生，没有意外的话，我的未来就这样度过了，但我没有选择放弃，我钦佩自己的勇气。绎枫大人说过，见到生活的惨淡后还敢直面未来的是真正的勇者，我坚信唯物主义，我看到了未来必然到来的胜利，我将会倒在胜利之前，而我选择前进。”
绎枫伸手按住了墓碑，然后全力拉动。
这个世界在摇晃，墓碑每被拉起一丝，在天上的钢铁山岳就抬高了一分。
“起来，小子。”
绎枫一声怒喝，澎湃的力量开始荡漾在他的身上，整个墓碑被暴力拉开，露出了下面的墓室。
男人安静祥和的躺在墓室里。
一个做梦也想要休息的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安安静静睡着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