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张猛离去时,脚步在铺满松针的山路上踩出细碎声响,末了还回头望了眼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浑浊的眸子里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担忧。林薇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脚边那条被落叶半掩的溪流——溪水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正是张猛所说“能通山脚”的路。
“都打起精神,沿着溪水走,傍晚前争取走出这片林子。”苏文远将沾着泥点的披风紧了紧,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依旧沉稳。他转头看向两名抬着担架的护卫,眉头微蹙:“重伤的两位兄弟,担架绑紧些,溪边石头滑,别磕着。”
先前攀爬陡峭山路时,这两名护卫为护林薇周全,硬生生扛下了山贼的砍刀,伤口虽已用金疮药敷过,却仍在渗血,此刻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听到苏文远的叮嘱,他们勉强挤出个笑容,低声应道:“苏公子放心,我们撑得住。”
队伍重新启程,溪水成了天然的向导。不同于之前需手脚并用攀爬的山路,溪边的小道虽狭窄,却平坦许多,松软的腐殖土踩在脚下,大大减轻了行走的疲惫。林薇走在队伍中间,偶尔会弯腰掬一捧溪水洗脸——山泉水冰凉,瞬间驱散了几分倦意,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望着前方苏文远的背影,思绪不由自主飘回这段日子的遭遇:从江南沈府被抄家,外祖父沈砚公含冤入狱,到自己被迫逃亡,一路上遭遇山贼截杀、官府追捕,若不是苏文远仗义相助,若不是陈锋等护卫拼死相护,她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而支撑她走下去的,唯有为外祖父洗清冤屈的念头。
“林姑娘,小心脚下。”陈锋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眼疾手快地扶了林薇一把,避开了一块松动的鹅卵石。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护卫,此刻眼神里满是关切:“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实在撑不住就说一声,我们歇会儿再走。”
林薇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先赶路要紧。”话虽如此,眼底的红血丝却骗不了人——连日的奔波和精神紧绷,早已让她疲惫到了极点。
就这样走走停停,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前方的密林忽然透出一丝光亮。走在最前面的苏文远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快到了!前面就是山脚!”
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朝着光亮处走去。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连绵起伏的群山被甩在身后,一片广袤的平原铺展在眼前,田埂如棋盘般纵横交错,金黄色的稻田里还能看到农夫忙碌的身影,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而在平原的尽头,一道巍峨雄浑的灰色轮廓横亘在天地之间,那轮廓连绵不绝,气势磅礴,即使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它的庄严肃穆。林薇望着那道轮廓,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那就是京城!大周朝的权力中枢,无数人趋之若鹜,却也暗藏杀机的地方!
“终于到了……”林薇喃喃自语,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她抬手扶住身旁的树干,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从江南到京城,千里迢迢,九死一生,她终于站在了这里。外祖父沉冤昭雪的希望,似乎就在那座巨城之中,触手可及。
“那就是京城。”苏文远走到林薇身边,声音复杂。他望着远处的京城轮廓,眉头紧锁:“高庆和周显仁的根基都在那里,进去容易,想出来,难。”
林薇转头看向苏文远,只见他脸色凝重,丝毫没有抵达目的地的喜悦。她心中一动,也明白了他的顾虑——京城不比地方,权贵云集,眼线密布,他们这群带着秘密的“逃犯”,一旦进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们不能直接进城。”苏文远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先在城外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清楚城里的情况,尤其是高庆最近的动向,再做打算。”
陈锋在一旁附和:“苏公子说得对,京城各门肯定都有我们的画像,直接进城太冒险。离京城半日路程的‘长亭驿’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是商旅必经之地,人员混杂,容易隐藏。”
众人没有异议,当即调整方向,朝着长亭驿走去。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这座集镇。长亭驿果然名不虚传,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肆、客栈、杂货铺一应俱全,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马蹄声、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苏文远带着众人绕开热闹的主街,来到镇子边缘一家不起眼的“悦来客栈”。他走到柜台前,对着掌柜低声说了句什么,又递过去一块刻着特殊纹路的玉佩。掌柜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眼神瞬间变了,连忙起身,对着苏文远拱手:“原来是苏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原来,这家客栈是苏家在京畿附近经营多年的隐秘据点,掌柜是苏家的老部下。掌柜将他们领到客栈后院一间独立的院落,院子不大,却干净整洁,还有三间厢房,正好够众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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