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庆典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各国使团却并未立即离开长安。鸿胪寺安排的馆舍内,暗中的较量和试探仍在继续。而帝国的内部,新旧势力的博弈也到了关键时刻。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陆昭以玄妙术数窥见的天机,正悄然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玄枢阁观星台上,夜凉如水。陆昭屏息凝神,净手焚香,取三枚传承自上古的龟甲铜钱,置于掌心。他心中所念,乃是国运走向与近期潜藏之危机。铜钱掷落案几,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连六次,卦象渐成。
初爻、二爻竟皆是老阴之象,沉滞凝重。三爻、四爻转阳,却显躁动不安。五爻再变阴,隐有束缚之意。直至上爻,方得少阳,却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陆昭凝视卦象,指尖缓缓划过每一爻的方位,眉头越锁越紧。最终,他沉声低语:“坎为水,艮为山,水山蹇……上爻动,变卦为……风山渐。”
蹇卦,象征艰难、险阻,前行不易。变卦为渐,虽喻示循序渐进可得亨通,但结合蹇卦之本,此“渐”字,更似危机缓慢积累、逐步显现之兆。爻辞更是触目惊心:“往蹇来连”、“大蹇朋来”、“往蹇来硕”……无一不在强调艰险重重,且有外部力量(朋)卷入。
“天垂象,见吉凶……”陆昭仰观星空,但见代表漕运的星宿光芒晦暗,隐有赤气缠绕;象征宫闱的星域,一丝灰败之气虽淡,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而对应西北的星野,竟有陌生的异星光芒闪烁,与北庭方向隐隐呼应。
“三事示警……”陆昭心中凛然,“一在水路,恐有阻滞纷争;二在宫闱,旧患未清,恐生新变;三在边陲,异星犯境,非止黠戛斯之祸……”他立刻铺纸研墨,将占卜结果与星象所见,以密语写下,遣心腹即刻送往风阁与皇帝寝宫。
就在陆昭卜卦的同一时间,汴州漕运枢纽,一场预料之中的风波终于爆发。
户部侍郎韩漳力推的“官漕新船”首次大规模编队北上,满载江淮漕粮,行至汴州上游一段名为“鬼见愁”的险要河道时,忽遇大量渔民小船“意外”倾覆,堵塞航道。紧接着,两岸聚集起大批自称“失了生计”的船工、力夫,高声鼓噪,向官船投掷石块秽物,场面一度失控。
混乱中,更有数艘来历不明的小艇,借着夜色掩护,试图靠近官船,其人手执利斧,显然意图破坏船体。护卫官船的州府兵士人数有限,应对不暇。
韩漳亲临前线指挥,试图安抚民众,疏导航道,却遭人群中隐藏的歹徒冷箭袭击!虽被亲随拼死挡开,箭簇仍擦伤其臂膀。与此同时,他安插在青龙帮内部的眼线冒死传来消息:青龙帮帮主已暗中联络周边数股水匪,并买通了一段河堤的看守,准备在次日官船强行通过时,制造更大规模的“溃堤”事故,将事情彻底闹大!
“他们这是要造反!”韩漳捂着伤口,又惊又怒。他深知,若让对方的阴谋得逞,不仅这批至关重要的漕粮将损失殆尽,新政威信也将扫地,更可能引发波及数州的民乱!
他一面下令官船严防死守,暂停前进,一面以六百里加急,将汴州危局及青龙帮的阴谋火速呈报朝廷,并请求临近的河南道节度使派兵弹压。
长安城中,根据陆昭的警示,对宫廷旧物的“望气”排查加紧进行。沈青桐凭借其对气息的敏锐感知,陆昭则以玄术辅佐,两人重点排查了几位前朝妃嫔曾居住过的宫苑。
在一处早已荒废、属于前朝某位失宠昭仪(品级高于嫔,低于妃)的宫殿库房中,沈青桐于一堆布满灰尘的织物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妆奁。妆奁本身并无异常,但其底层夹缝中,残留着几近于无的、与那“蚀神纹”同源的阴寒气息!
“此物……并非御用规制。”沈青桐仔细辨认妆奁上的纹饰,虽已模糊,但仍可看出是鸾鸟逐珠的图案,“按制,鸾鸟为后宫高位妃嫔可用,但此珠的样式……似是前朝宫内‘百工坊’某位匠人的独门手法。”
陆昭闻言,立刻调阅玄枢阁存档的前朝宫廷匠籍。经过仔细比对,终于锁定了一位曾在百工坊任职三十余年、尤擅木雕镶嵌的老匠人——鲁三七。据载,此人在废帝李泓被贬为庶人、其生母郁贵妃(追封)去世后不久,便因“年老”被放出宫,不知所踪。
“一个工匠,为何要冒险在御案上做手脚?其动机何在?是受何人指使?”沈青桐提出疑问。
陆昭目光深邃:“郁贵妃……鲁三七……或许,我们该查查,这位鲁匠人,与郁贵妃娘家,或是与靖安侯府,有无关联。”他隐隐觉得,这条线或许能牵出比想象中更深的秘密。
鸿胪寺馆驿内,被陆昭卦象示为“异星”的,正是那支来自极西之地、自称“拂林国”(拜占庭帝国)的使团。其正使名为“利奥”,金发碧眼,举止傲慢。他们并未像倭国、波斯那样在万寿节上当众挑衅,反而在节后频频拜访鸿胪寺官员,言谈间对大唐的富庶与文明表示惊叹,但背地里,却向其他使团炫耀其国拥有“神赐之力”的“灵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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