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惊变,秦王伏诛,其党羽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清算。裴侍郎等核心人物被打入刑部天牢,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其供词牵连出的中下层官员数以百计,整个吏部、部分户部及宗正寺衙门为之一空,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秦啸岳以铁腕手段,借肃清余孽之名,迅速将京畿防务及关键职位换上了北庭一系的将领或绝对忠诚之士。
然而,权力的真空并不会长久存在。旧势力的崩塌,往往意味着新势力的萌发。秦王这棵大树倒下,留下的不仅是阴影,还有滋养新芽的腐殖。
王相的骤然离世,是比秦王伏诛更令朝野震动的消息。这位三朝元老、文官领袖的逝去,不仅让太后与幼帝失去了重要的依仗,更使得原本相对平衡的“秦-王-陆”辅政三角彻底倾覆。文官集团一时间群龙无首。
风阁之内,气氛微妙。原本的王相副手,风阁侍郎李振,资历最深,按例有望接替王相成为文官之首。他出身山东士族,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之前因秦王势大而略显低调,如今却开始频频走动,联络各方。他主张“稳”字当头,尽快结束清算,恢复朝廷正常运转,并隐晦提出应适当限制武将权柄,防止“太阿倒持”。
而另一方面,以银青光禄大夫郑远、礼部侍郎苏婉儿为代表的“清流”少壮派,则更倾向于延续王相与秦、陆合作的道路。他们敬佩秦啸岳的忠勇,认可陆昭的贡献,认为当此非常之时,应继续倚重二人,彻底铲除圣教余毒,而非急于内部分权。
两派观点在风阁、在朝会、在各类非正式场合碰撞、交锋。李振代表着传统士大夫对“武人干政”的天然警惕与权力回收的渴望;而郑远等人则代表了务实派对于当前严峻局势的判断与对秦、陆人品的信任。
秦啸岳对此洞若观火。他虽手握重兵,声望如日中天,却也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一方面对李振等人保持着表面的尊重,对其提出的一些无关痛痒的“限制”建议予以采纳,以示自己没有专权之心;另一方面,则更加紧密地与陆昭、以及与郑远等清流官员协同,牢牢把控着军国大事的决策方向。
陆昭则依旧超然,但他的态度已然鲜明。在王相追封、谥号的拟定上,他力主“文正”这一极高的评价,并亲自为王相择选吉壤,主持法事,其举动无疑是对王相一系政治遗产的肯定与继承,也间接支持了郑远等人。同时,他以天策上将身份,奏请设立“玄枢阁”,专司监控、研究、应对圣教及其他超自然威胁,由他直接统辖,成员由他亲自挑选,其中不乏原钦天监及一些隐世的能人异士。此举既是对现实威胁的必要应对,也在无形中巩固了他本人在朝堂中的特殊地位和话语权。
一股以秦啸岳的军事实力、陆昭的超然威望与玄学力量、以及郑远等清流官员的行政能力为结合的新兴权力核心,正在悄然形成,并与以李振为代表的传统文官势力,形成了新的制衡与博弈。
就在长安城为权力更迭而暗流涌动之际,北庭的边关,并未因之前的辉煌胜利而获得长久宁静。
灵生与明心兄弟,谨遵父命,兢兢业业地经营着北庭。修缮城墙,安抚流民,整顿军备,将秦啸岳留下的五万精锐与北庭旧部整合得铁板一块。兄弟二人经云州血战淬炼,气质愈发沉稳坚毅,在北庭军民中威望日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灵生正在都护府中与几位将领推演沙盘,明心一身风尘地从外面大步走入,脸色凝重。
“大哥,探马回报,突厥那边没什么大动静,阿史那啜似乎真的被打怕了,正在舔舐伤口。但是……”明心顿了顿,语气转冷,“西边,朔方军那边,有点不对劲。”
“朔方军?”灵生抬起头。朔方节度使郭涛,也是大唐名将,镇守河西,与北庭互为犄角,共同防御西北。但郭涛此人性情骄悍,拥兵自重,对朝廷号令时常阳奉阴违,与秦啸岳的关系也仅是表面和睦。
“没错。”明心走到沙盘前,指向北庭与朔方防区的交界地带,“近来,朔方军的游骑越界侦查的次数明显增多,甚至有小股部队伪装成马匪,骚扰我们的边境村落,虽然没造成太大伤亡,但挑衅意味十足。我派人去交涉,他们矢口否认,反诬我们北庭军纪不严,纵兵为祸。”
灵生眉头紧锁:“郭涛想干什么?父亲刚在长安稳定大局,他就迫不及待想来试探我们北庭的虚实了么?”
“恐怕不止是试探。”明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怀疑,他与河北那边,可能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别忘了,张永昌死前可是招供,圣教与‘河北某节度使’有勾结。这郭涛,说不定就是看朝廷刚刚经历内乱,父亲又位高权重遭人嫉恨,想趁机搅混水,捞点好处,甚至……另立山头!”
灵生沉默片刻,手指重重按在沙盘上象征朔方军镇的模型上:“不管他想干什么,北庭,一寸土地也不能丢!父亲将这里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考验。明心,加派斥候,严密监控朔方军一举一动!同时,以都护府名义,行文朔方,措辞可以强硬一些,警告他若再敢越界生事,一切后果自负!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北庭,不是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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