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云州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持续三日三夜的疯狂攻防战,已将这座边陲雄关变成了吞噬生命的巨大磨盘。城墙多处坍塌,以血肉和沙袋临时填补;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和杂物填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突厥伪汗阿史那啜最初的五万大军,如今能战者已不足一万五千人,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他们望着那面依旧在残破城头上飘扬的唐字大旗,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城头之上,北庭守军的情况更为惨烈。原本近两万的守军,如今还能站着的,已不足三千人,且个个带伤,疲惫欲死。甲胄破损,刀剑卷刃,许多人只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灵生左臂中了一箭,简单包扎后依旧挥舞长枪,他的声音早已嘶哑,只能以手势和眼神指挥。明心更是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身上大小创伤十余处,最重的一处刀伤几乎可见肋骨,但他依旧紧握着已经出现裂纹的马槊,眼神凶狠如狼,死死盯着城下的敌军。
“大哥……看来,咱们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明心喘着粗气,靠在垛口上,看着城外再次缓缓逼近、但明显气势已衰的突厥军队。
灵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带着惨烈与骄傲:“能拉着这么多突厥崽子陪葬,值了!父亲和秦帅的援军……或许就在路上了!就算等不到,也要让这些胡虏记住,大唐边军,没有孬种!”
“没有孬种!”残存的守军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回应,纷纷握紧了手中残破的兵器,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搏杀。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突厥军队在推进到一箭之地外,竟然停了下来。阿史那啜在亲卫的簇拥下,远远望着城头那两个如同血铸的身影,脸色铁青,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退意。
“大汗……儿郎们……实在打不动了……”一名部落首领带着哭腔说道,“这云州,简直就是地狱!那两个唐将,是魔鬼!”
阿史那啜看着士气涣散、面露惧色的部下,又看了看那如同铜墙铁壁般(尽管已残破不堪)的云州城,知道再打下去,即便能破城,自己的老底也要拼光了。到时候,别说南下劫掠,能否安全退回草原都是问题。
“鸣金……收兵。”阿史那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充满了不甘与屈辱。他五万大军,竟被不到两万残兵打得损兵折将,狼狈不堪!这消息传回草原,他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清脆的鸣金声响起,突厥军队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无数同伴的尸体。
城头上,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微弱却充满喜悦的欢呼。灵生和明心相视一笑,随即因脱力几乎同时瘫倒在地,被亲兵连忙扶住。他们守住了!以难以置信的意志和牺牲,守住了云州,守住了北庭的门户!
…
二、 长安:新朝波澜与暗流反击
就在云州血战暂告段落的同时,长安城,新君登基的波澜尚未平息,暗流便已汹涌而至。
太极殿大朝会。年幼的新帝端坐于御座之上,太后垂帘在后。王相、陆昭、郑远、苏婉儿等辅政大臣立于丹陛之下。
朝会伊始,气氛还算正常,主要商议前线军情(隐瞒了陛下驾崩和云州惨烈战况,只称陛下静养、北庭战事胶着)以及新朝初立的一些常规政务。
然而,当议题进行到部分因平乱和后续调整空缺的官职,尤其是几个油水丰厚或位置关键的肥缺时,一些人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一名出身河东裴氏、任吏部侍郎的官员,率先出列,言语看似恭谨,实则绵里藏针:“启奏陛下、太后,王相。如今新朝初立,万象更新。然中枢各部、地方州府,多有员阙。当此用人之际,臣以为,当选拔德才兼备、熟悉政务之干吏,尽快填补,以免贻误国事。尤其如漕运使、盐铁副使等职,关系国库命脉,更需谨慎。臣举荐……”
他口中报出的几个名字,无一不是与他裴氏交好或本身就是世家子弟。此举立刻引来了其他派系官员的不满。
紧接着,一位与已故宇文拓有旧、现担任工部尚书的官员也出列,看似公允地提议:“裴侍郎所言甚是。然臣以为,选官当唯才是举,不应拘泥门第。如今国朝多难,正当破格任用有功之臣。譬如秦太尉麾下诸多将领,平乱有功,勇武过人,或可转任地方,历练政务,以备将来大用。”
这话看似在捧秦啸岳,实则暗藏祸心。将不善政务的武将安排到地方关键职位,既可能造成行政混乱,又能分散秦啸岳在军中的力量,还能挑起文官集团对武将涉政的警惕。
一时间,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借着“选官用人”的由头,或明或暗地开始角力,互相攻讦,举荐私人,隐隐有将新朝第一次大朝会变成分赃大会的趋势。清流官员如郑远、苏婉儿等人面露忧色,屡次出言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但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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