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帝指尖摩挲着内卫呈上的那枚暗沉木珠。它质地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即便远离其源头,仍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缠绕其上,隐隐牵动着人体内潜伏的负面情绪——焦躁、阴郁、暴戾。太医署几位精研毒理、巫蛊的供奉与钦天监留守的官员联合查验后,得出了初步结论:此物绝非寻常饰品,其内里以秘法镂刻着极其细微的邪异符文,材质疑似采用西域某种能缓慢汲取生灵“负面精气”的“噬魂木”炼制,是施展高深诅咒或邪术的核心法器部件之一。
“噬魂木……核心部件……”武皇帝眼中寒芒闪烁。这意味着,刺杀沈青桐的杀手首领,绝非普通武夫,极可能是西域邪教中的重要人物,或其精心培养的死士!这枚木珠,是将朝中阴谋与西域邪术直接串联起来的关键物证。
“将此物纹样拓印,八百里加急传讯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询问军中熟悉西域事务的将士、俘获的舌头,务必查明其具体来源、用途及所属势力!”武皇帝对寒梅下令,“同时,加派人手,暗中监视所有与西域胡商,尤其是经营香料、药材、奇异材质的商铺往来密切的官员,重点排查礼部主客司旧员、兵部职方司、乃至……鸿胪寺(负责外宾接待)相关人等!”
“是!”寒梅领命,身影悄然隐没。
…
朝堂之上,关于北庭灵生、明心封赏的争议,随着北庭都护府再次送来为二人及其部下请功的加急文书,以及兵部尚书态度坚决的当面陈情,终于彻底爆发。
这一日的常朝,气氛格外凝重。
兵部尚书手持玉笏,率先出班,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陛下!北庭游骑将军灵生、昭武校尉明心,自赴边以来,屡立奇功!前有肃清边境、斩获敌酋之功,今又有深入不毛、连破敌巢、缴获逆证之勋!其忠勇可嘉,其战功赫赫,实乃国朝年轻将领之楷模!北庭都护府数次请功,言词恳切,边军将士亦翘首以盼!若朝廷对此等功勋仍刻意打压,不予重赏,恐非但寒了北庭数万将士之心,更令天下忠勇之士齿冷!臣,恳请陛下,明察功过,重赏功臣,以正视听,以励军心!”
他话音落下,门下省给事中郑远立刻接口,言辞更为激烈:“陛下!风阁前番所拟封赏,于功不酬,于理不合!灵生将军累功至巨,岂能仅以散官虚衔打发?明心校尉勇冠三军,重伤初愈即再立新功,赏金五十何其薄也!此非赏功,实为罚过!臣不知风阁秉持何心,竟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臣再次封驳前诏,请风阁依制重拟!若风阁执意如此,臣只好将此事原委,公告朝野,请天下士人公断!”
这番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指责风阁内史崔明堂徇私枉法,打压忠良。
崔明堂面色铁青,出班奏对,他不能直接否认战功,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陛下明鉴!灵生、明心之功,臣等岂敢抹杀?然赏功亦需有度,需考量资历、需平衡各方。灵生年纪尚轻,骤登高位,恐非福泽;明心更是年少,赏赐过厚,易生骄矜。前番拟定封赏,正是出于砥砺贤才、保全功臣之深意。且国用维艰,赏赐亦需量力而行。郑给事中动辄以‘寒心’、‘公断’相胁,实乃危言耸听,非人臣之礼!”
他这边一开口,依附于他的御史台侍御史立刻出列表态,弹劾郑远“言辞无状,诋毁宰辅,扰乱朝纲”。另有吏部考功司郎中(崔明堂提拔)亦出言,强调官员升迁需按资历考功,暗示灵生、明心升迁过快,不合常规。
清流一派岂肯示弱?秘书监苏婉儿虽官职不高,但掌图书机密,此刻也抓住机会出言:“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边关浴血,岂能尽拘泥于资历常规?灵生、明心之功,乃实实在在打出来的,是用蛮酋首级和缴获的逆证堆出来的!若此等功绩尚不能得应有之赏,那我大唐赏功之制,岂非形同虚设?日后还有谁愿为朝廷效死?”
鸿胪寺卿(担忧边衅)也忍不住开口:“陛下,北庭战功关乎边境安定,赏罚分明,方能震慑不臣。若赏不及功,恐令河北藩镇轻视朝廷决心,反生事端。”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一方以兵部、郑远、苏婉儿及部分中立官员为主,力主重赏;另一方以崔明堂及其党羽为主,竭力维持压低封赏的立场,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
新任右相李景隆左右看了看,咳嗽一声,出来和稀泥:“陛下,诸位同僚!灵生、明心之功,确需褒奖。崔内史考量资历,亦是为国惜才。不若……折中处理?灵生将军可授一实职军府统军(如折冲府都尉,正四品下至从四品上),明心校尉亦可擢升为致果校尉(正六品上武散官,较昭武校尉高一阶),赏赐酌情增加,如此既可酬功,亦不失稳妥?”
他这个提议,看似折中,实则仍偏向于压制,并未完全满足兵部和北庭都护府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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