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朔风营垒。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塞外的寒意。新任昭武校尉明心,正与兄长游骑将军灵生,以及几名营中校尉、旅帅,围在沙盘前,部署着下一步对零星蛮族残部的清剿与边境哨卡的重整。
明心指着沙盘上一处标注为“狼跳涧”的险要之地,声音沉稳:“此涧地势狭窄,易守难攻,但亦是蛮族小股人马渗透的惯用通道。我意,在此增设一暗哨,配以强弓劲弩,再辅以巡骑不定时梭巡,必可断其一路。”
他虽年少,且重伤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经历战火洗礼后,眉宇间已褪去青涩,多了几分坚毅与果决,分析起军务来条理清晰,令几位老资格的校尉也暗自点头。
灵生看着弟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补充道:“明心所言甚是。此外,缴获文书中所提及的几处疑似与河北有勾连的部落旧址,也需派人详加探查,看看有无新的线索。” 他心中始终记挂着师父陆昭在长安的困境,希望能从边关找到更多有利于洗刷冤屈的证据。
然而,就在明心凝神指向沙盘另一处,准备继续发言时,他的心脏猛地、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抽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让他瞬间脸色煞白,呼吸一窒,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明心!”灵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帐内众将也皆是一惊。
“没事……”明心强撑着站稳,摆了摆手,但那突如其来的心悸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却挥之不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捂住胸口,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只是……突然心口疼了一下。”
灵生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思敏锐,有时直觉惊人,尤其是对至亲之人。他立刻联想到远在长安的父母,心中也不由得一沉。但他身为统帅,不能自乱阵脚,沉声道:“许是旧伤未愈,又连日劳累。今日军议暂且到此,诸位依方才所议,分头准备。明心,你随我回帐休息。”
遣散众将,灵生扶着明心回到寝帐,刚让他坐下,正准备唤军医,帐外便传来了亲兵急促的声音:“将军!长安有密信至!是……是内卫的渠道!”
灵生与明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内卫直接传信边关,绝非寻常!
灵生迅速接过以火漆密封的铜管,挥退亲兵,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发白。
“大哥……信中说什么?”明心看着兄长的脸色,心中的不祥预感达到了顶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灵生将信笺递给他,声音低沉而压抑:“是寒梅统领的亲笔……母亲……她在长安遭人暗算,身中奇毒,重伤昏迷……幸得陛下派千牛卫及时救援,暂无性命之忧,但……尚未苏醒。”
“母亲——!”明心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信纸上的字迹仿佛化作根根利刺,扎进他的心里。原来刚才那阵心悸,竟是母子连心,感应到了母亲濒危!无尽的愤怒、担忧和后怕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喷发,他猛地站起,就要往外冲,“我要回长安!”
“站住!”灵生一把拉住他,低喝道,“明心!冷静!”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明心双目赤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父亲身陷囹圄,母亲又重伤昏迷!那些奸臣贼子!我……”
“我知道!我比你更想立刻提兵杀回长安,将那些魑魅魍魉碎尸万段!”灵生低吼着,眼中亦是血丝弥漫,但他强行控制着情绪,“可我们不能!我们是边将,无诏擅离军营是死罪!更何况,如今北境未靖,河北藩镇虎视眈眈,我们若乱了,这防线怎么办?那些信任我们的将士怎么办?!”
他双手按住明心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母亲有陛下派人保护,暂时安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好边关,立下更大的功勋,掌握更多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话语权,才能帮到父亲,才能为母亲报仇!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明心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行将那滔天的怒火与悲恸压了下去。他明白,大哥说的是对的。他重重地坐回榻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灵生深吸一口气,继续看着密信后面内容,脸色更加难看:“信中还说,朝中风阁内史崔明堂等人,刻意压低了我们的封赏,给事中郑远封驳了诏书,如今正在僵持。而父亲在狱中……虽暂无大碍,但形势依旧险恶。”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庞大的、盘踞在朝堂之上的黑手,正在不遗余力地打压、清除他们一家!
“崔明堂……河北藩镇……”明心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大哥,我明白了。我们不仅要打仗,还要打得更狠,更漂亮!要让我们的功绩,大到朝堂之上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无法打压!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忠良之后,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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