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天》剧组所在的影视基地,仿佛一个独立于现代都市之外的古老王朝。朱红宫墙,琉璃碧瓦,亭台楼阁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静默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木质建筑特有的沉静气息,间或夹杂着油漆、灰尘和盒饭的混合味道。
林星冉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外罩一件淡青色薄纱比甲,头发挽成简单的未嫁女子发髻,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她正坐在片场角落一个自带的小马扎上,远离人群的喧嚣,膝上摊开着被翻得有些毛边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不同颜色的批注、人物小传和情绪分析。她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段用红笔重点圈出的台词,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完全沉浸在“亡国公主阿拂”这个角色后期那种隐忍、绝望又暗藏锋芒的复杂心绪里。
这是她拿到“专属”资源后接下的第一部大制作电视剧,饰演的虽不是女一,却是戏眼所在、极具发挥空间的亡国公主角色。她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也明白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这个“关系户”,看她是否德不配位。因此,从进组第一天起,她就拿出了比当初跑龙套时还要拼命十倍的劲头,研读剧本,揣摩人物,对着镜子练习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力求不辜负苏棠为她争取来的机会,更要对得起自己。
“星冉姐!星冉姐!”助理小杨略显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沉浸式阅读。
林星冉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属于“阿拂”的茫然与清冷:“怎么了?”
小杨跑到她跟前,喘着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压低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沈……沈总来了!就在那边!带着……带着好几辆应援车!阵仗可大了!”
林星冉握着剧本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沈聿珩?他又来了?距离他上次“低调”探班(虽然他那张脸和气质根本低调不起来)才过去不到半个月。
她顺着小杨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片场入口处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不知何时停了三辆装饰着星耀娱乐Logo和“《凤唳九天》剧组辛苦了”横幅的豪华应援车。一辆是咖啡奶茶车,一辆是各式精致甜品水果车,还有一辆居然是热食车,飘散出关东煮、炸鸡翅和披萨的诱人香气。工作人员正忙碌地从车上卸下物资,分发给眼巴巴围过来的剧组人员,现场一片喜气洋洋,如同过节。
而在这片热闹景象的中心,那个男人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服,外面罩着一件质感厚重的黑色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如松柏,与周围古色古香又略显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并没有刻意摆出什么姿态,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侧头听着陈恪低声汇报着什么,深邃的目光却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她这个角落。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喧嚣的人群,林星冉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平静,审视,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宣告主权般的专注。
她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随即涌上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点无奈,有点被“监视”的不自在,但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被人在意的暖意?她赶紧甩甩头,把这离谱的念头压下去。
“林老师!准备一下,下场戏到你了!”场务拿着喇叭在不远处喊道。
林星冉立刻收敛心神,将剧本交给小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宫装,努力将“沈聿珩”三个字暂时驱逐出脑海,重新将自己浸入到阿拂的世界里。
这场戏,是阿拂在国破家亡后,被迫潜入敌国皇宫为奴,偶然听到敌国将领议论她父皇母后惨死真相时,内心悲恸欲绝,表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要强颜欢笑伺候敌人的一场重头戏。情绪跨度极大,极其考验演员的内心张力和表情控制。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喊了“Action”。
镜头对准了林星冉。
她低眉顺眼地端着茶盘,步履轻盈地走到正在凉亭内议事的几位“敌国大臣”身边。她的背影纤细,姿态谦卑,每一个动作都符合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女规范。
然而,当其中一位大臣用轻蔑的语气提起前朝皇帝自尽的细节时,镜头推近,给了林星冉一个面部特写。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端着托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掩盖着眸底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与彻骨悲痛。她的嘴唇微微抿紧,嘴角却要努力向上牵起一个卑微的、讨好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一滴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倔强地悬在她浓密的睫毛末端,欲落未落,在秋日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而脆弱的光芒。
她没有一句台词,所有的情绪都在那细微的身体语言、颤抖的眼睫、强撑的笑容和那将落未落的一滴泪里,展现得淋漓尽致。那种极致的隐忍与巨大的悲痛形成的反差,具有一种撕裂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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