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陲,黄沙漫天。
《荒原》剧组驻扎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白光。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部最后一丝水分,风裹挟着沙砾,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天地间只剩下一种苍凉而原始的寂静。
剧组的生活区由几排简易板房和帐篷构成,与远处精心搭建的、充满破败感的“边陲小镇”外景地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里,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网络更是奢侈品,仿佛与那个浮华喧嚣的娱乐圈彻底隔绝。
林星冉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两个月。
她几乎变了一个人。原本白皙的皮肤被西北强烈的紫外线和风沙染成了小麦色,甚至有些粗糙。长发为了角色剪短,利落得像个小伙子,长时间暴露在风沙中,发质也显得有些干枯。她穿着剧组统一发放的、洗得发白的旧军绿色工装,身上总是沾着尘土,指甲缝里也清理不干净沙粒。
更明显的是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清澈带着狡黠的光芒,也不是面对镜头时的精准演绎,而是一种……近乎空茫的、带着沉重疲惫和某种执拗信念感的状态。她饰演的“叶藏”,是一个在荒原上寻找失踪哥哥、独自与恶劣环境和内心孤寂抗争的年轻地质队员。为了贴近角色,她提前一个月就进组体验生活,跟着地质队的老师学习使用仪器,在戈壁上徒步,感受缺水、暴晒和沙尘暴的威力。
现在的她,走路微微驼着背,像是承载着无形的重负;看人时眼神不会直接聚焦,总是先掠过对方,望向远处无尽的荒原;说话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很慢,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滞涩感。她几乎不参与剧组的任何闲谈和娱乐,休息时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远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那剧本已经被翻得毛了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笔记和感悟。
她进入了某种“消失”的状态。不是物理上的消失,而是属于“林星冉”的那个灵魂暂时退居二线,将躯壳完全让渡给了“叶藏”。
苏棠作为经纪人,全程跟组。她看着林星冉一天天“变成”另外一个人,心疼,却更多的是敬畏和坚定的守护。她太清楚,一个演员遇到一个能让自己“疯魔”的角色是多么难得,这种全身心的沉浸,是淬炼演技、冲击奖项的唯一途径。她为林星冉挡住了所有不必要的干扰,严格控制着外界信息的流入,连每天的饭菜都是严格按照林星冉维持“叶藏”状态所需的体能和体型来安排的,清淡,量少,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这天下午,一场重要的内心戏刚刚拍完。林星冉饰演的叶藏在沙暴中丢失了最后一点补给,独自蜷缩在残破的土墙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中是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复杂光芒,没有一句台词,却用眼神和细微的面部肌肉颤动,将那种濒临崩溃却又死死抓住一丝信念的状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卡!”导演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很好!星冉,这条情绪非常到位!休息一下,准备下一个镜头!”
林星冉像是没听见,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还被困在刚才那场沙暴里。
苏棠立刻拿着水和一件厚外套快步上前,轻轻披在她身上,低声说:“冉冉,戏结束了,喝点水。”
林星冉迟缓地转过头,看了苏棠好几秒,眼神才慢慢聚焦,仿佛认出了她。她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依旧带着叶藏的麻木和疲惫。
就在这时,苏棠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这个信号极不稳定的地方,能打通她这个工作号的,都不是一般人。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聿珩。
她走到稍远一点的背风处,接起了电话。
“沈总。”苏棠的声音保持着职业化的冷静。
电话那头,沈聿珩低沉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显然是在办公室或者车里,与这边呼啸的风沙形成鲜明对比。“她怎么样?”他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苏棠看着远处又被导演叫去讲戏、神情立刻重新进入“叶藏”状态的林星冉,语气平静无波:“在拍戏,状态很投入。”
“发几张现场照片给我。”沈聿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段时间,他偶尔会打来电话,问的永远是这句“她怎么样”,有时也会要求看照片。苏棠每次都会挑一些不太涉及剧透、能展现林星冉工作状态的照片发过去,但近照……她已经很久没发了。因为林星冉现在的样子,与平时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形象相差太远。
苏棠沉默了一瞬,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答应,而是说道:“沈总,星冉现在正处于关键的创作期,她需要绝对的心无旁骛。她的状态……不太适合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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