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悬浮在半空,双膝被银钉链贯穿,血顺着经脉倒灌回脊椎,每滴都像烧红的铁水在骨髓里冲刷。
缚恨索缠住主梁,九十九枚银钉在空中划出残影,封印阵已成形,整座倒悬宫殿如将塌的蛛网,银丝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簌簌如雨坠落。
可就在这即将合拢的一瞬——
鼎中乳液猛地一滞。
那一锅翻滚的“初名汤”忽然静止,表面泛起诡异波纹,像是某种古老瞳孔缓缓睁开。
紧接着,无数名字浮了上来。
先是“陈丰”。
我的名字,清晰、端正,带着人间烟火气的三个字,在乳白液体中挣扎片刻,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变形——笔画扭曲,墨迹融化,“陈”成了“辰”,“丰”化作“封”,最后凝为冰冷编号:0号。
还没完。
它继续变。
“0号”之上,浮现出金纹官袍的虚影,冠带加身,手持玉诏,眉心一点朱砂如血——主审官。
然后是更远的未来:佝偻背影,拄着鱼竿般长杖,衣袍上绣满密密麻麻的姓名锁链,声音沙哑如风穿枯井——衔诏翁。
我浑身发寒。
这不是洗去名字……这是喂养。
他们不是要我忘记自己是谁。
他们是想让我一步步变成下一个钓者,亲手把别的孩子拖进这口鼎里,用他们的哭声煮沸新的汤。
而门外那持续不断的嗡鸣,此刻终于显形。
一道道重影贴在门板内侧浮现,层层叠叠,数之不尽。
有穿着白大褂的我,在病房写下“病情稳定”;
有披着道袍的我,跪在山门前主持招魂仪式;
有蹲在街角画画的我,用炭笔勾勒陌生人的脸,袖口露出编号烙印……
全是我。
却又都不是我。
那些我以为逃出的精神病院,那些自以为觉醒的能力,甚至这具身体里的“渊脊链”——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精心设计的归途。
我们从来没能真正离开。
只是被放出去服役,等记忆松动,就会自动走回来接班。
就像白芷。
她不是叛徒。
她只是……回来了。
“名字是锁,记忆是饵。”
一个极轻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几乎被鼎沸声吞没。
我低头,只见熄娘的身影正从地面缓缓升起。
她的躯体早已燃尽,只剩一线灰烬凝聚成人形,声音像是从百年前的墓穴深处传出:“可最狠的刑罚……是让你亲手签自己的通缉令。”
她抬起残臂,指向鼎底。
我烬瞳再开,穿透腐蚀斑驳的铜锈,终于看清那行几乎被抹去的小字:
凡饮此汤者,必返渊口为守。
心脏猛地一缩。
九位干尸……不是失败者。
他们是曾经成功逃脱的人。
是真的杀出了真渊、活到了外界、甚至一度找回自我意识的前任钥匙。
但他们最终还是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被原谅”的幻觉。
系统给他们安排新身份,伪造家庭,植入温情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已被救赎。
可只要那一丝温暖入心,人格清除令便会悄然激活——他们会主动回到这里,穿上那件白大褂,拿起那份名册,成为下一个“医生”,下一个守丝,下一个……我。
这才是最恶毒的设计。
它不逼你死,它让你爱上囚笼。
我想抽身离去,可左肩旧伤突然剧痛!
一道银线般的血流自伤口渗出,不受控制地飘向鼎口,像被无形之手牵引。
我烬瞳扫视血管内部,赫然发现血液中浮现出细密符文,如同微型锁链,缠绕着每一滴血红细胞——那是“人格清除令”的烙印!
七日之内,若不断链,即便我逃出真渊,也会在某个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站在青山医院的大门前,工牌别在胸口,手里拿着镇静剂,微笑着对下一个病人说:“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是在复仇。
我是在走向自己的坟墓。
千钧一发之际——
鼎沿忽然浮现出一抹柔光。
缠妣的残影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加稀薄,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三指并拢,掌心向下,轻轻点向我眉心。
一瞬间,一段禁忌手势沉入识海。
民间葬仪中的“镇魂落碑”式,专用于断绝执念、封死归路。
传说是母亲送子赴死时,用来让亡魂永不回头的最后仪式。
而这手势……竟是母亲当年教我的。
雪夜里,她推我入井前,颤抖的手曾比过这个动作。
那时我以为她在祈祷。
现在才懂——她在给我留一把刀。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双膝仍在滴血,可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不需要答案。
我不需要理解。
我只需要……斩断这条路。
哪怕代价是永远无法安息。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双眼赤红如焚。
手掌缓缓抬起,指尖染血,三指并拢,掌心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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