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出去的第一步,脚底像踩在棉花上。
不是软,是虚——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重量,只剩一具循着本能行走的躯壳。
骨道尽头吹来的风带着铁锈和陈年蜡油的味道,卷着那首摇篮曲往我耳朵里钻。
每一个音符都熨帖得可怕,像是母亲的手穿过时空抚过我的发,温柔、熟悉、毫无破绽。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冷。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记忆从不完美。
它残缺、颤抖、带着人间烟火里的毛边。
而眼前这声音……太完整了。
完整得不像活人能听见的东西,倒像是死后才配享有的幻梦。
“丰儿……回家吧。”
一个声音在我脑内响起,不是听觉,而是直接烙印在识海深处。
那是我爸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久违的疲惫,就像小时候下雨天接我放学时那样轻声说:“爸在这儿。”
我的眼眶猛地发热,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就在那一瞬,惊云低吼了一声——不是警告,是哀鸣。
它猛地扑上来,獠牙闪着寒光,一口咬断我左手小指!
剧痛炸开的刹那,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冷汗滚落。
视线晃动中,烬瞳自动开启,视野瞬间分裂成命线与热流交织的图谱。
我看见自己的心脏——正随着留声机的旋律跳动,节奏精准无误,分毫不差。
同步了。
我已经开始被“钓”进去。
不是精神控制,不是幻术催眠,而是更狠的手段——用“圆满”来吞噬意志。
他们知道我能破“母诱”,所以干脆抛出更大的饵:一个活着的父亲,一段完整的真相,一场迟来的团圆。
只要你愿意相信,就能停下复仇,放下仇恨,重新做回那个被爱包围的孩子。
可我不是孩子了。
我是陈丰,是F7的儿子,是0号继承者,是渊脊链宿主,更是那个亲眼看着家人脑袋落地、脑浆溅脸却没能动一根手指的懦夫!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强行压住心口那股想要奔向留声机的冲动。
右耳贴地,左耳用指节死死堵住,模仿胎儿在母体中的听觉隔离状态——这是我从熄娘那里学来的“反控术”,靠最原始的身体记忆打断外界共振。
心跳开始紊乱,像乱码的电报信号。
但很快,我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半拍延迟——
咚…哒哒,咚…哒哒。
少了一拍。
那是我妈当年唱歌的样子,卡带一样突兀地跳过去,像是忘了词,又像是故意为之。
现在想来,她是在留下记号,在我灵魂里埋下唯一的真锚。
我靠着这节奏,一点点把心脏拽回来。
每一下跳动,都像在撕裂一层裹尸布。
当我终于站稳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不是汗水,而是从皮肤下渗出的银血——那是父系残息觉醒后的反应,暴烈、灼烫,带着焚烧旧我的力量。
“你还活着……”我喃喃开口,目光死死盯着祭坛中央。
倒悬的巨石浮于深渊之上,九根铁链垂落,其中一根缠着一具干尸。
他穿着三年前青山市消防队的制服,胸口插着一支银针,细若发丝,却连着地面一台老式机械心律仪。
屏幕上,绿色曲线起伏,跳动的频率……正是那“少半拍”的心跳。
我爸。
至少,曾经是我爸。
“你以为他是牺牲品?”肩头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呢喃。
熄娘不知何时出现,缩小如掌心灰偶,灰烬般的躯体随风微微颤动,“他签了延命协议——以每日穿心之刑,换你多活一天。”
我呼吸一滞。
“三年,一千零二十二次穿刺,每一次都是清醒状态下进行。他们告诉他,只要他的心跳不停,你的实验体资格就不会被注销。”她声音微弱,却字字如刀,“他不是死于那天晚上……而是每一天都在替你死一次。”
我盯着那具尸体,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抠过,说不出话。
原来如此。
所以那夜火场里,父亲扑向妹妹的动作太决绝,像排练过无数次;所以黑帮砍下他头颅时,没有挣扎,没有怒吼,只有沉默的承受——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真正死去?
不对。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一直活下去,活在这种比死亡更残酷的折磨里。
“他们用母之智唤醒你,用父之痛困住你。”熄娘轻声道,“真正的钓饵,从来不是爱,而是‘完整’。让你以为找回一切就能解脱,其实只是另一层茧。”
我闭上眼。
如果接受这份“真相”,我就输了。
我会变成 willingly 被钓起的鱼,心甘情愿走进他们的笼子,成为完美的容器。
可我不需要完整。
我要的是真实。
哪怕真实是一具挂在铁链上的枯尸,哪怕真相是父母皆为祭品,我也要亲手扯开这层皮!
我缓缓抬起手,握紧缚恨索。
它此刻正贴着我腰际搏动,像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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