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死,他们已经开始分我的命。
巷尾的风像刀子,刮过我裸露的脖颈。
我弯下腰,喉咙一紧,猛地咳出一口黑痰——黏稠、腥臭,混着碎纸屑一样的残渣,在地上摊开成一团扭曲的文字。
那是“谎芯茧”在吞噬虚假记忆后的排泄物,每一片都曾是我编造过的谎言皮囊。
可刚才那阵笑与泪交织的感觉还在骨髓里游走,像有另一个我在皮囊下呼吸,无声地接管了我的脸。
我扶着墙,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镜碎片,映出的脸模糊不清,唯有嘴角还凝固着那抹温柔笑意——不属于我的笑。
我不记得自己笑了。
更不记得,什么时候,会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我自己。
胸口空得厉害。
连对妹妹小雨的思念都变得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影子,摸不到温度。
那种钝痛曾经日夜啃噬我,如今却被什么抽走了,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我抬头。
乌云裂开一线,月光如银针扎下来,正好落在前方那口枯井上。
井口不大,却深得看不见底,边缘爬满青苔与符纸,四个刻字嵌在石缝中:生借死偿。
换命井。
传说中能以替身承灾、转嫁命数的禁忌之地。
也是谜媪用一生守护的秘密入口。
而我,用一句关于母亲的谎言,撬开了它。
可代价是什么?
我不知道。
只知道当我踏出那道由千张纸条拼接而成的小径时,“谎芯茧”在我心口狠狠震了一下,仿佛有人顺着那根虚假的因果线,从极远处,轻轻敲了三下。
等我入局。
我裹紧身上破布,从怀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膜,贴在脸上。
皮肤瞬间发麻,五官轮廓被悄然拉扯、重塑——“隐颜膜”,能在三秒内让我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接着是脚踝上的青铜环,“步虚环”,锁住脚步声,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井内无阶,只有层层垂下的白布条,随风轻摆,像无数招魂幡。
我伸手扯下一缕查看,布面墨迹未干,写着一个名字:赵德海,男,48岁,青山殡仪馆夜班护工。
死亡日期标注为——三年后。
我瞳孔骤缩。
这不是预言。这是预定。
这些人已被标记为“可替换者”。
只要某个觉醒者需要替身,他们的命就会被提前摘走,像预订商品一样精准、冷酷。
而在名单最上方,赫然写着:
陈丰。
备注栏只有一行小字:“魂未定,可复刻。”
我盯着那两个字,寒意从脊椎一路冲上天灵盖。
他们不是想杀我。
他们是想把我做成模板,批量复制,植入他人躯壳,成为替死的容器。
原来从我踏入精神病院那天起,我就已经被预支了命运。
我咬牙,抓住一条白布,顺着手感滑入井底。
风在耳边呼啸,布条越往下越多,密密麻麻,如同尸衣织成的蛛网。
最终双脚触地,落进一间圆形石室。
空气潮湿,带着腐脑与墨汁混合的腥味。
墙上嵌满玻璃罐,每个罐中漂浮着一枚粉白肉团,形似大脑,表面浮现金色符文,缓缓旋转,像在呼吸。
中央坐着一个女人。
她面容模糊,像是水波荡漾中的倒影,五官不断流动、重组;声音更是诡异,低语时如多人合诵,层层叠叠,分不清男女老幼——换命婆。
她双手浸泡在一池浓墨之中,十指牵出无数细线,每一根都连接着墙上的玻璃罐。
那些线泛着微光,像是活的血管,在她指尖跳动。
她在喂养“替身心核”。
我认得这种术法。
源自明清时期一种失传的“情绪嫁接术”——把活人最强烈的执念抽出来,培育成可移植的情绪容器。
只要将一段记忆植入其中,就能造出完美的复仇傀儡、替死工具,甚至是……伪装成真人的替身。
而最新一罐上贴着的标签,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素材来源:青山精神病院监控梦境。
他们不仅监视我的身体,还窃取了我的梦。
我的痛苦、我的仇恨、我对家人的执念……全都被记录、提取、培养,成了可以复制的情绪种子。
我屏息,退入阴影角落,闭上双眼,催动左眼深处那枚由野人山火蟾蜍瞳炼化的“烬瞳”。
视野骤变。
灰白的世界中,无数因果线浮现空中,红的是怨,蓝的是恩,黑的是死契,金的是命轨。
而那些玻璃罐中的“心核”,竟全都连向同一条主链——
那条线粗壮如蟒,漆黑如渊,自这石室延伸而出,穿透地脉,一路向北,直指野人山深处。
更可怕的是……我屏息藏于阴影,催动烬瞳观测因果。
灰白视野中,世界褪去皮相,只剩下无数交错缠绕的丝线。
红如血刃的是未解之怨,蓝若寒潭的是未偿之恩,黑得发亮的死契如毒蛇盘踞在命轨之上——而那一条贯穿所有“替身心核”的主链,粗壮如地底巨蟒,漆黑得几乎吞噬了周围的光,自这石室深处蜿蜒而出,穿透岩层、横跨城市命脉,一路向北,直指野人山腹地的某处古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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