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的鳞片又震了震,这次像小猫爪子轻挠后颈。
我盯着地上那团黑血凝成的茧,喉间发腥,指尖刚要碰上去又缩回来——三息,三息就能把真痛假痛搅成浆糊,我现在连妹妹草莓味的发梢都快抓不住了,哪敢再丢半分真。
山风灌进破棉袄,我打了个寒颤,摸出贴胸的相纸。
相纸上的白点比昨天多了三个,像被谁用香灰烫穿的窟窿。再等等,我对着相纸说,等找到那个冒牌货,我给你烧十叠新照片。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倒真像个哑巴了。
雾市的夜行队就在断崖下。
我裹紧腰间的破布——那是妹妹出事前穿的围裙,布角还沾着她抹草莓酱的痕迹。
队伍里都是低着脑袋的影子,有穿白大褂的、穿囚服的、还有个姑娘抱着只没尾巴的猫,猫眼睛绿得像淬毒的玻璃珠。
入口处的灯笼晃得人眼晕。
守灯人是个瘦高个,左脸爬满树根状的疤痕,右手攥着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七根人的睫毛。
轮到我时,光晕地炸开,像有人拿针戳我脑门。
没影子?守灯人眯起眼,疤痕跟着抽动,三年没见着没影子的了。 他的青铜灯往我面前送了送,灯油里的睫毛突然立起来,根根指向我心口。
我扯开左臂的破布,露出围裙角那枚褪色的草莓刺绣——妹妹总说这是她设计的防走丢标志。
守灯人的瞳孔缩了缩,睫毛地垂回油里。进去吧。他压低声音,在这儿,没秘密比说谎更要命。 我点头,经过他身边时闻到股腐木味,混着点铁锈——是血干在灯座缝隙里的味道。
雾市比传闻里更像个烂泥潭。
街道是用碎镜子铺的,每走一步都踩得响,照出我青灰的脸、冒牌货的脸、还有针哑插着银针的耳朵。
摊贩们的吆喝像黏在墙上的蛛网:新到的悔恨,刚从死刑犯心里掏的!包哭的梦,假一赔十! 有个戴鸟嘴面具的女人蹲在路边,面前摆着玻璃罐,罐里泡着眼球,标签写着目击者的记忆。
我蹲在卖梦摊后头,指甲掐进掌心——骨音腔得用伤口血引。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我模仿着护工老周的声音,他三年前死于青山医院的火灾,临死前喊的陈丰跑了是我听过最真的谎话。听说东街又浮起一个?我哑着嗓子问旁边赌徒,他手腕上纹着断手,是断指盟的标记,额上有钩?
赌徒摸牌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浮起红丝——这是被术法勾了心防的征兆。可不,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跟三年前青山殡仪馆那具一样,皮都没破,魂倒像被抽干了。 我盯着他喉结,那里有根若隐若现的黑线——是被下了锁舌咒,说真话会疼。
有人说...是陈丰回来索命?我又问,声音更哑了些。
赌徒突然笑出声,门牙缺了一颗,陈丰?
早疯死在安宁了!
现在这个...是替身。 他压低声音,黑线在喉间绷直,我兄弟在殡仪馆当杂工,说那具尸体左手腕有块胎记——跟三年前新闻里陈丰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攥紧围裙角,指甲刺进掌心里的旧疤。
妹妹总说我这疤是勇敢勋章,是小时候为她挡狗抓的。
可现在,这疤在发烫,像在提醒我——有人在替我活着,用我的皮,我的疤,我的恨。
灰鼠群从脚边窜过,带头的是老皮的孙子,尾巴尖沾着庙墙的青苔。
我跟着它们拐进条死胡同,墙根长着株歪脖子槐树,树皮上刻着两个字,被刀刮过,又被人用血填了回去。
庙门只剩半扇,门楣刻着真言即灾,信者赴死,每个字都渗着暗红。
供桌上摆着九张面具,材质各不相同:金箔的、人皮的、水晶的...最中间那张是我的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是两个黑洞,像要把人吸进去。
我刚要靠近,喉间谎芯茧突然一震,疼得我踉跄两步。
伸手摸脖子,那里鼓起个小包,隔着皮肤都能摸到茧上的纹路——是血莲纹,和我脊椎的鳞片同个图腾。
我咬着牙催动,眼前突然一片血红,供桌上方漂浮着无数银线,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最粗的那根线串着三个名字:陈丰、替身、谜媪。
我的线尾坠着团黑疙瘩,是愧疚;替身的线却干干净净,像被刀削过;谜媪的线缠在野人山方向,那里有团黑雾,是我在安宁医院地下实验室见过的混沌源。
有意思。 身后突然响起布料摩擦声。
我猛地转身,看见个披灰斗篷的人,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下巴——和我下巴上的痣长得一模一样。
他伸手摘下我的面具,手指关节有烧伤的疤痕,和我三年前救火时留的疤位置分毫不差。
我已经替他杀了七个。他对着供桌前的铜盆低语,声音像用砂纸磨过的我的声音。
盆里的水突然泛起涟漪,浮出张脸——是谜媪,头发是千万张纸条编的,每张都写着不同的谎言。还不够,她的纸条无风自动,要让所有人都信——陈丰回来了,而且疯得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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