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第280章 它捂了耳朵，我就敲丧钟

焦土之上，那片卷曲如耳廓的灰烬微微颤动，像片被风揉皱的枯叶。

惊云突然低伏下前身，雷纹在脊背上流转成“掩”字古篆，喉间滚出闷哑的呜咽——不是咆哮，是类似人类捂住耳朵时的本能回避。

我摸着它颈后炸起的毛，触感滚烫，像团要烧穿皮肤的火。

“它在模仿……拒绝听见？”阿影的枪还指着石门，但目光扫过灰烬时，瞳孔缩成针尖。

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扳机护圈，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三年前在野人山遇袭，她也是这样反复蹭着枪身找着力点。

我蹲下来，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团灰。

十年前在安宁病房，我也是这样凑近铁窗，看老皮用尾巴扫过墙根的霉斑。

那时我以为自己疯了，现在才明白，疯的是这世道——把活人的痛当实验数据，把死人的魂当养料种灰莲。

“好啊，”我扯动嘴角，这笑比割破的伤口还疼，“那就让它捂——捂到听见，自己是怎么被人忘的。”

惊云突然用脑袋拱我的手心。

我摸出怀里那截褪色的红发带，是小芷十二岁生日时我偷攒零用钱买的，丝质的，现在边缘磨得发毛。

系在惊云额前时，雷纹刚好绕着发带缠了一圈，像道血红色的箍。

红绳孩童不知何时攥住我的左手，他的手指细得像根柴，却烫得惊人，“哥哥手冷。”他说，声音软得像团棉花。

我低头看他，他腕上的红绳又紧了两圈，勒出淡青的印子——这是他和我共鸣过深的征兆。

“人在死前最怕的，不是痛，是话没说完。”我对着他说，也像在说给地底下的灰莲听，“我在小芷坟前跪了三天，碑上的字都被眼泪泡模糊了。那句‘哥对不起你’，卡在喉咙里，烧成了灰。”

阿影走过来，靴跟碾过焦土的声音很轻：“你是说……它要学闭耳，就得先尝‘想说却没人等’的滋味？”她的枪垂了半寸，枪柄上的防滑纹在掌心压出红印——她听懂了。

“对。”我站起身，惊云立刻跟在脚边，雷纹里的“掩”字开始淡去，换成“刻”字。

我指着终声回廊外圈：“去，画出七道裂痕。”

它低嚎一声，前爪按地。

雷火从爪尖窜出，在焦土上犁出七道深沟——每道沟的间距、角度，都和当年安宁停尸房外的墙缝分毫不差。

那时我被按在轮椅上，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推进去，指甲抠进墙里，血顺着砖缝流成七条红线。

“过来。”我对红绳孩童招招手。

他踉跄着扑过来，我把他抱在腿上坐下，正好对着第一道裂痕。

镜火从掌心腾起，是暗红色的，带着铁锈味——这是残魂燃烧的味道，我早习惯了。

“开始录亡语。”我闭着眼，十年前的画面像潮水倒灌。

第一句：父亲倒下时，他的血溅在我脸上，温热的。

我张着嘴，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第七秒，他的眼皮颤了颤，我听见自己嗓子里发出“爸”的气音，可他已经看不见了。

镜火里浮出个虚影，是十六岁的我，张着嘴无声呐喊。

第二句：黑帮据点外，小芷的哭喊从铁窗里漏出来，“哥救我”。

我攥着偷来的水果刀，指甲掐进掌心。

她喊了十七声，我数着，数到第十八声时，声音断了。

镜火里的虚影变成二十岁的我，刀掉在地上，刀尖扎进脚背，血把鞋浸透了。

第三句：焚心祭前夜，我跪在空屋里，对着妹妹的旧书包喊“我活着”。

风从破窗灌进来，把声音卷到后山上。

镜火里的虚影是二十四岁的我，脸上挂着笑，眼泪却止不住，滴在书包的卡通熊上，把“芷”字绣线泡得发涨。

每段“未出口之言”都裹着十年的刺，顺着镜火扎进地脉。

焦土开始震颤，那片灰烬抖得更凶了，边缘卷成个紧巴巴的团，像婴儿攥紧的拳头——它在“学逃避”。

当第七段亡语渗入地脉时，空气突然凝住。

灰烬“唰”地腾起，在空中拉长成一只半透明的耳朵，耳轮上还沾着没烧尽的黑油。

它轻轻抖了抖，竟发出一声极轻的“哥……别哭”——是小芷的声音，带着点奶气，像她八岁时发着烧，摸我脸说的话。

我猛地睁眼，眼眶涨得生疼。

“你装得像？”我吼出声，喉咙里的炭终于烧穿了，“可我的‘没说出口’，是钉进骨头里的悔！”

惊云的雷火“轰”地炸开，红绳孩童腕上的红绳突然绷直，他的火种“呼”地窜进雷火里，两种光绞成条火链。

我攥着火链，把那段“在铁床上反复梦见自己喊出‘救’却永远慢半拍”的记忆用力砸进虚耳——那是我最痛的疤，结了痂又被撕开，血混着脓水。

虚耳剧烈扭曲，像被扔进热油的纸。

它发出尖叫，不是机械的“哥哥”，是真正的、带着裂痕的痛呼。

黑油四溅，这次没凝成残瓣，直接碎成黑沙，簌簌落进焦土，连烟都没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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