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第263章 死人走的路，活人不能看

我盯着那团幽蓝雾气从石门方向漫过来时，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像有根冰针顺着脊椎往上扎，每扎一寸，记忆里老皮啃残的半卷鼠皮就清晰一分——那上面歪歪扭扭的血字，此刻正顺着我血管往脑子里钻：地仙九阶，阶阶葬人。

惊云突然炸成毛球，雷纹在脊背上窜成字古篆，爪子把我裤管抓出几道口子。

它喉咙里滚着低吼，不是冲雾，是冲雾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红绳孩童捂紧耳朵，小身板抖得像被风吹的火苗，他掌心那团火忽明忽暗，暗的时候能看见他指缝里渗血——这孩子对地脉异动的感应，比我胸口的银金火还灵。

隐踪符。阿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指尖的愿火裹着三张黄符拍在地上。

符纸刚触到青石板就烧起来，不是焦黑，是变成半透明的灰蝶，扑棱棱往雾里飞。

我盯着最后一只灰蝶被雾气吞掉，喉结动了动：这雾......专吞生者气息。

阿影的眉峰拧成刀，她蹲下来摸惊云的耳朵，雷虎幼崽却躲开了，凑到我脚边用脑袋顶我手。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神魂虚得像浸了水的纸，可那半卷鼠皮的记忆越来越烫，烫得我眼眶发疼：老皮说过，地仙路不是登仙，是舍人成道。

每过一关，得割舍一段人性。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前这关叫亡者径——只有被世人认定的人，才能走。

你早被登报死亡，户籍注销。阿影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可惊云呢？

它是活物。

还有这孩子......

守门兽本就不属阳世。我低头看惊云，它额头的雷纹正泛着幽光，它走的是界外道。又摸了摸红绳孩童的发顶，他后颈还系着半截红绳，这孩子从没被登记过，荒村死了的孤儿，等于......从未出生。

话音未落，雾里的脚步声近了。

七道身影从雾里浮出来，披着青灰色的古袍，脸像被水冲过的泥人，模模糊糊的。

我盯着他们胸口——每块银金石都在发光，和我心口的银金火丝一模一样。

惊云突然喷了口雷火，火光里那些身影的脖子下没有血管，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一缕灰白色的残念，被银金石钉在躯壳里。

殉道者。我听见自己嗓子哑得厉害，上一批......烧心的人。

他们朝我们走过来，脚步很慢，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可离我们三步远时，突然地撞在什么看不见的墙上。

最前面那个抬手摸墙，指尖穿进墙里又抽出来，掌心里沾着星点银金火。

我这才看清，那墙是亡者径的边界，只容真死之人通过。

阿影突然把我拉到身后，她的愿火在掌心烧得噼啪响：我试试......

没用。我抓住她手腕，他们被世人忘了，所以能走这条路。

可我们......我望着惊云湿润的眼睛，又望着红绳孩童沾着血的掌心，得让世人连我们曾活过都忘了。

我撕开衣襟，妹妹的红发带还系在胸口，布面磨得发白，边角有她当年用彩笔涂的小月亮。

我把发带解下来，缠在惊云额头上，雷虎幼崽立刻用舌头舔我手背，温温热热的。

然后我蹲下来，握住红绳孩童的左手，他的手凉得像冰，却把我的手指攥得死紧。

阿影的右手伸过来，和我十指相扣，她掌心的愿火裹着我的镜火，烫得我指尖发疼。

共命火链。我闭了闭眼，镜火从识海翻涌而出，在我们四人之间织成红线，没人认定我们活着，那就......我睁开眼，看见阿影眼底的光，看见惊云耳朵上的红发带，看见孩童睫毛上挂的泪珠，让我们一起一次。

火链突然逆燃，从指尖往心脏烧。

我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慢，阿影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惊云的雷纹暗下去又亮起来，红绳孩童的火苗地灭了又腾起。

雾气突然翻涌，那些殉道者的脚步顿住，他们模糊的脸转向我们。

我的心跳停了，阿影的心跳停了，惊云的雷纹凝成静止的闪电，红绳孩童的火苗定在半空——我们的气息，同步衰竭到了。

雾里传来的一声，像门闩被抽开。

殉道者们齐齐转身，让出一条路。

亡者径的青石板逐一亮起，映出四道烙印：陈丰（已死）、阿影（已死）、惊云（界外）、孩童（未生）。

惊云甩了甩头，额上的红发带飘起来，雷纹化作一盏小灯，在前面蹦跳着领路。

我们刚走出雾区，身后就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我下意识回头，看见那七具殉道者正慢慢摘下面皮。

第一张皮底下，是我自己的脸，眼睛却空洞得像两个黑洞；第二张是阿影，嘴角挂着和她刚才一样的冷笑；第三张是惊云，雷纹歪歪扭扭的；第四张是红绳孩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剩下三张，我不敢看。

我们会......他们的声音像生锈的铃铛，在终点等你。

我喉咙发紧，正要转回头，惊云突然用脑袋撞我腿。

抬头看，阶梯不知何时陡峭了一倍，直插云端。

第二重关卡浮现在眼前：一座石桥悬空架着，桥下黑得像泼了墨，桥头立着块碑，血字还在往下滴——断情关：过者，忘所爱。

红绳孩童突然拽我衣角，他的声音细得像针：哥哥，要是忘了小芷......他吸了吸鼻子，你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桥那边的风突然大了，卷着碑上的血珠扑过来，腥得我直犯恶心。

我望着孩童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妹妹当年也这么问过我——哥，要是走丢了，你会记得来接我吗？

身后殉道者的低语还在飘，前面石桥的风声呜咽得像谁在哭。

我摸了摸胸口，银金火还在跳，和地脉的震颤一个节奏。

阿影的手在我掌心里动了动，轻轻反扣住。

惊云的雷纹又亮起来，照得脚下的青石板泛着冷光。

红绳孩童的问题悬在风里，像根没系紧的线，晃啊晃的。

而桥那头的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碑上的血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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