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了上去。
那只手的指尖几乎要戳进我瞳孔,我却在最后一瞬攥住了它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刹那,寒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像攥着块刚从停尸房拖出来的尸块——可诡异的是,那脉跳竟和我自己的心跳分毫不差,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我肋骨下敲节拍。
“陈丰!”阿影的吼声炸在耳侧,她原本站在显影室门口,此刻正扑过来要拽我,可才跑两步就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得撞在墙上,“那是你的灵识残片!被拖进源镜就再也出不来了!”
话音未落,惊云的雷光已经劈在镜面上。
小崽子喉咙里滚着雷鸣,前爪拍地炸出蓝色电弧,可那电弧刚触到镜面就像撞在棉花上,“滋啦”一声散成星火。
它急得甩着尾巴转圈,鼻尖直往我腿上蹭,温热的呼吸透过裤管渗进来。
“痛——”白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血沫的甜腥气。
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昏迷,整个人几乎挂在我背上,滚烫的掌心按在我后心,眉心红纹像活过来的蛇,“用你的‘痛’锚定自己!镜里的‘你’会偷记忆,别信他们说的!”
掌心的银火突然烧得更旺了。
我感觉有股力量从后心涌上来,混着白芷指尖的温度,顺着脊椎往头顶窜。
源镜在眼前无限放大,镜面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可那只苍白的手还攥着我,腕骨处的血管突然凸起,青紫色的纹路顺着我的手背往上爬。
下一秒,天旋地转。
等我站稳时,四周全是镜子。
数不清多少面镜子,高的矮的方的圆的,每一面都映着“我”。
有个“我”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球凸出得像要掉出来——那是刚被送进安宁医院时,护工按住我灌药的样子;有个“我”举着刀,刀刃上的血正往下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这画面我从未经历过,可看久了竟觉得手痒;还有个“我”跪在地上,抱着头哭,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别离开我”,声音细得像蚊子——那是妹妹被拖走那晚,我缩在衣柜里发不出声的呜咽。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正中央传来。
我抬头,看见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少年,穿着病号服,额头上用黑墨刻着“X-7”,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他的声音是我自己的,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我等了十年,就为告诉你——你不是人,是‘容器’,是‘镜胚’,是‘X-7号实验体’。”
镜子里的“我”们突然都开了口,声音叠在一起,像无数只指甲刮玻璃:“放弃吧……你本就不该存在。”“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不痛了。”“编号X-7,生命体征稳定,灵识复制进度97%……”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胃里翻涌着酸水。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炒的番茄炒蛋,油星溅在她围裙上的“滋啦”声;父亲在菜市场吆喝“新鲜黄瓜两斤五”,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秤杆上;妹妹蹲在地上画全家福,把我的头画成了气球,边画边说“哥哥的头最大,能装下全世界”。
这些碎片在脑子里炸开,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我是复制品……”我抹了把脸,银火在指尖跳动,“为什么我能记得这些?实验记录里可没写我妈炒菜放多少盐,没写我爸秤杆上刻的‘诚信’二字,没写我妹把蜡笔塞进鼻孔被我骂哭的样子。”
少年的瞳孔终于有了波动。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喉结动了动:“你……你不该有这些记忆。”
“因为你们复制的是我的痛,”我攥紧拳头,银火顺着血管爬上胳膊,“可真正的‘我’,是从痛里长出来的。”
我抽出藏在袖口的刀片——这是老皮三天前从清洁工那儿偷来的,刀刃还沾着锈。
划开手腕的瞬间,血珠“啪嗒”掉在地上,疼得我倒抽冷气,可那疼反而让脑子更清醒了。
我把血抹在银火上,火焰“轰”地涨高半尺,凝成根火矛,矛尖上跳动着妹妹画的歪扭太阳,父亲的秤杆,母亲的围裙。
“该消失的是你。”我举起火矛。
少年突然笑了,笑得和我记忆里某个暴雨夜重合——那天我躲在衣柜里,听见妹妹被拖走时喊“哥哥救我”,而我缩成一团,连呼吸都不敢。
“谢谢你……”他说,“让我消失。”
火矛刺穿他胸口的刹那,所有镜子同时炸裂。
碎片像暴雨般落下,割得我脸生疼,可我没躲,只是盯着少年崩解的地方——那里飘着些银亮的光粒,像萤火虫,又像记忆的碎片。
等我再睁眼,已经站在显影室里,源镜碎成满地玻璃渣,怀里多了枚黑色晶片,凑近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像有人在说梦话。
“你毁了源镜……”镜娘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我低头,她瘫坐在碎镜里,小腿上扎着镜片,手里的银针正化成灰,“也毁了‘镜网’的锚点。”她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可你知道吗?当年我女儿……也是实验体,编号X-3……她最后喊的,也是‘小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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